晨雾还未漫进圣凯因家族的炼金术塔时,江镇已站在实验室门口。
他握着装有亚瑟血样的玻璃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昨夜替史蒂夫整理药箱时,他特意用银针在自己指尖扎了个小伤口,混着从马厩偷来的鹿血,才勉强掩盖住玻璃管底那几滴真正的亚瑟血。
“三少爷。”刘易斯的蛇信声擦着后颈爬上来,江镇转身,正撞进鸟嘴面具的阴影里。
面具喙部挂着的铜铃轻晃,“教授在等。”
实验室门应声而开。
江镇一眼就看见金属台上的亚瑟——金发青年半裸着上身,胸前纵横的缝合线像条狰狞的蜈蚣,左腕还插着输血管,暗红液体正顺着管子滴进脚边的银质坩埚。
“早。”亚瑟扯动嘴角,喉间溢出沙哑的笑,那是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气音,“您的鹿血...比我想象中腥。”
江镇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走向实验台时故意踉跄半步,撞得白幔摇晃,垂落的布帘恰好遮住两人的身影。“伤口?”他指尖虚点亚瑟胸前的缝合线,实则用镊子在台面敲了三下——这是他和阿里扎在马厩对了半月的摩斯密码。
“第七次融合实验。”亚瑟的睫毛颤了颤,眼尾的青肿随着眨眼泛出紫斑,“菲利普说我是‘最接近完美的容器’。”他的手指在台面轻叩,回应着江镇的节奏,“昨夜打扫档案柜时...看见您的名字。”
江镇的呼吸一滞。
他假装调整天平砝码,金属托盘与台面碰撞的脆响盖过心跳:“菲儿?”那是史蒂夫养的猎犬,半月前突然失踪。
“和您的实验记录同匣。”亚瑟的声音更轻了,输血管因他紧绷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嘶鸣,“最底层实验室...有扇铁门。
门楣刻着衔尾蛇吞莲花,和老福耶圣经里的异教图腾一样。“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突然发出轰鸣。
江镇抬头,正撞进菲利普透过金丝眼镜的审视。
他立刻垂下眼,将血样管插入分光仪,玻璃与金属的摩擦声里,听见自己发颤的心跳——前世他杀人不眨眼时,也没这么慌过。
“数据。”菲利普的钢笔尖点在记录本上。
“血红细胞活性...37%。”江镇盯着仪器上的数字,喉结滚动,“比上次高5%。”
“很好。”菲利普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白泛着不自然的红,“继续。”
白幔再次被气流掀起一角。
亚瑟的脚尖轻轻碰了碰江镇的靴跟——这是停止信号。
青年的金发黏着冷汗,却突然扯出个灿烂的笑:“三少爷,您后颈的胎记又红了。”
江镇伸手去摸,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
镜中倒影里,那朵莲花状的胎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花瓣,像要破肉而出。
他猛地收回手,却见菲利普的钢笔尖深深扎进记录本,墨迹在“江镇”两个字上晕开,宛如一滩血。
“实验结束。”刘易斯的蛇信声再次响起。
两个鸟嘴助手走上前,要将亚瑟架下实验台。
青年在被拽起的瞬间,用只有江镇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夜月全食...他们要开仪式。”
“放开他!”
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水晶灯摇晃。
江镇转头,看见罗兰德——那个总在走廊巡逻的守卫队长正撞开实验室门,铠甲上还沾着草屑,“你们对五号做了什么?
他刚才咬断了铁链!“
菲利普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记录本塞进抽屉,锁扣咔嗒作响:“刘易斯,看好实验品。
江镇,收拾器材。“
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在实验室里炸开。
江镇弯腰捡掉落的试管时,瞥见亚瑟被拖出门前的口型——“小心铁门”。
他攥紧试管,玻璃棱角刺进掌心,却觉得这点疼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寒意:菲儿被归档为实验品,自己的名字和它同匣;最底层有刻着异教图腾的铁门;今夜月全食要开仪式...
“三少爷。”
江镇猛地抬头。
老福耶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手里端着银盘,盘上的热可可正冒着白汽,“您该回主楼用午膳了。”
实验室的钟摆敲响十二下。
江镇跟着老福耶走出炼金术塔时,余光瞥见二楼窗户——菲利普正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本黑皮圣经,封面上的衔尾蛇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月上中天时,江镇抱着空药箱穿过玫瑰园。
转角处突然伸出只手,将他拽进冬青丛后。
“交易。”少女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我知道你后颈的胎记是什么,也知道菲利普在铁门后藏了什么。”
江镇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脸——是海伦,圣凯因家最不受宠的四小姐,从前总在图书馆角落读禁书的姑娘。
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两团跳动的鬼火,“明晚子时,钟楼顶层。”
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夜色里。
江镇摸着后颈发烫的胎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听见风里飘来半句没说完的话:“那朵莲花...不是你的,是...”
玫瑰的刺扎进手背,疼得他打了个寒颤。
而在炼金术塔最底层,某扇铁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似人非人的呜咽,正随着月全食的逼近,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