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雪霁天晴。
波特捧着封好的龙函从偏厅出来时,正见江镇蹲在廊下给小贝贝系兔毛围脖。
晨雪未化,白衣大主教的衣摆扫过青石板,落了星星点点的白。
小贝贝圆乎乎的手揪着他的袖扣晃:“爹爹,安迪说天目林有会说话的雪狐狸,是真的吗?”
“安迪又骗你。”江镇屈指刮她鼻尖,余光瞥见波特,“东西备齐了?”
“龙函用冰蚕锦裹着,康斯坦丁的血契拓本在暗格里。”波特将檀木匣递上,目光扫过小贝贝发顶的珊瑚珠——那是江镇昨日亲手串的,“三少爷...要带小贝贝去?”
“教廷的鸽信说天目林有圣树灵泉,对她的寒症好。”江镇站起身,雪狼安迪从院角踱步过来,银灰色的毛沾着碎雪,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
他伸手揉了揉安迪的耳尖:“它比十个护院都警醒。”
波特张了张嘴,终究没劝。
他看着江镇将小贝贝抱上安迪的背,自己翻身上马时,晨光正落在对方腰间的莲花坠子上,那抹幽绿像活了似的流转。
出城门时,小贝贝突然指着前方喊:“爹爹!看!”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一里开外的平地上,一根白色旗杆直插云霄,顶端的云纹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安迪的狼耳突然竖起,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安迪不许凶。”小贝贝拍了拍狼背,“我想去看看旗上的字。”
江镇勒住马缰。
他望着那旗杆,直觉这东西不该出现在商路必经的图科港——三天前的商队报平安信里,可没提过什么白云旗杆。
但小贝贝仰着小脸,睫毛上还沾着融雪,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小白鸽。
“只能到旗杆下,不许碰旗子。”他解下腰间的玉哨塞给女儿,“吹一声,爹爹立刻来。”
安迪垂着尾巴凑近,用脑袋蹭了蹭小贝贝的手心,算是应下护主的差使。
江镇望着一狼一女的身影跑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坠子,直到波特轻声提醒:“该进城了,教堂的玛斯大人派了人来接。”
图科港教堂的壁炉烧得正旺。
玛斯的铠甲挂在墙角,露出结实的胸膛,酒坛在两人中间堆成小山。
这位执法斗神的络腮胡上沾着酒渍,拍着江镇的肩大笑:“三年不见,你倒从血里捞的杀神,变成哄孩子的爹了?”
“总不能一辈子提刀。”江镇仰头灌了口酒,暖意从喉间漫开。
窗外传来雪粒打在玻璃上的轻响,倒比在圣凯因家听族老唠叨舒服百倍。
玛斯突然凑近,酒气裹着铁锈味:“听说龙神要烧城?
你那龙子藏得可够深——“
“哐当!”
教堂侧门被撞开。
浑身是雪的年轻教士跌进来,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大、大主教!
小贝贝小姐和安迪刚回城,就有穿云纹袍的人拦路!
说...说白云旗杆下的主家要见小姐,不给人就拆教堂!“
玛斯的酒坛“啪”地碎在地上。
他霍然起身,铠甲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江家的人?
老子这把斗神戟——“
“玛斯。”江镇的声音像浸在冰里。
他按住对方手腕,指节泛白,“你说...白云旗杆?”
玛斯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盯着江镇骤然收紧的瞳孔,喉结动了动:“那旗子...是三十年前血洗过七座教堂的云旗卫的标记。
他们的主子...“
“是‘摘星手’洛伦佐。”江镇替他说完,站起身时带翻了酒桌。
莲花坠子重重撞在胸口,疼得他皱起眉——老道葡萄曾说,这坠子能镇住他体内的恶念,可此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是前世杀红了眼时才有的动静。
“他们在哪?”他的声音发哑。
教士抖得像筛糠:“就在...就在旗杆下。”
玛斯抓起斗神戟的手突然松了。
他望着江镇冲出门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酒渍——刚才那坛酒,他明明只喝了半坛,怎么此刻太阳穴突突地跳?
“洛伦佐那老东西...当年连教皇的赦令都敢撕。”他攥紧戟柄,指节泛青,“小辰要是折在他手里...”
窗外的风卷着雪灌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玛斯盯着案几上没喝完的酒坛,突然抄起酒壶灌了个底朝天。
辛辣的酒液呛得他眼眶发红,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火——等江镇把小贝贝带回来,他定要去云旗卫的旗杆下,把那旗子砍成碎布。
雪地里,江镇的白衣被风掀起,像一片要烧起来的云。
他远远看见那根白色旗杆,看见小贝贝缩在安迪身后,看见几个穿云纹袍的人挡住去路。
而旗杆顶端的云纹旗,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前世他血洗门派时,飘在尸山上的招魂幡。
“谁敢动我女儿?”他的声音混着北风,撞在旗杆上发出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