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火逆烧的刹那,江镇的经脉里像是窜进了千万把熔金小刀。
他咬得后槽牙发颤,却仍死死盯着灯台——原本金红的莲火裹上了银边,与月火纠缠着窜向血月,在半空拉出两道交缠的火链。
杜斯的分身已淡得只剩轮廓,却还在对着他笑,指节抵着灯芯的姿势凝固成最后一道剪影。
“五哥!”江镇脱口而出,声音被火焰撕裂成碎片。
他想起三天前在斜月洞,杜斯叼着草茎说“小师弟的火莲灯缺个护法”时的调笑,想起方才分身递来星芒纹路时掌心的温度。
可此刻那温度正在消散,像春雪落进滚油里,连痕迹都留不下。
“烧!”杜斯的唇形在火焰中模糊,最后一个字混着星芒没入灯芯。
莲火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原本被月火压制的金焰猛地翻涌,竟将银月之火卷成了螺旋状。
湖面上空的血色月光“嗤啦”一声碎成星屑,龙神萨穆埃尔的嘶吼穿透火幕传来:“不可能!
苍月星火是神赐...“
江镇猛地抬头。
那位曾被圣教奉为“人间之神”的火系斗神正悬在半空,玄铁权杖上的血晶裂开蛛网纹。
他的双手已被烤成焦黑色,皮肤下隐约可见翻卷的筋肉,可仍在疯狂结印,试图将失控的月火重新锁进权杖。
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砸进火里,瞬间汽化,在他颈侧蒸出一片红肿的水疱。
“他在硬撑。”江镇的指尖掐进掌心,《莲花宝鉴》在怀中发烫。
经卷里的金蝶突然振翅,绕着他的手腕划出金光,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想起老福耶说过,莲花的根扎在泥里,可心向着光——此刻他的泥,是灼痛的经脉;他的光,是龙神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
“逆烧的温度...超过斗神承受极限了。”江镇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扬起。
他能感觉到莲火与月火的共鸣在加剧,两种法则之火像两条绞在一起的蛇,正顺着血晶往龙神体内钻。
萨穆埃尔的瞳孔骤然收缩,权杖上的血晶“砰”地炸开,碎片如暴雨般坠向湖面——那是他用三百名圣徒灵魂祭炼的核心。
“不!”龙神的咆哮震得云层碎裂,可他的身体已开始下坠。
焦黑的双手无力地抓向虚空,玄铁权杖“当啷”一声砸在湖畔的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砸进月火残余的光雾里时,江镇看见他眼底的惊恐——这位不可一世的斗神,终于意识到自己输了。
“月火失控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原本被莲火裹着的银色火焰突然炸散,像泼翻的水银般顺着湖面蔓延。
观战时缩在后方的贵族们尖叫着后退,几个骑士试图用盾牌阻挡,可月火触到盾牌的瞬间便烧穿铁面,在盾牌上熔出蜂窝状的孔洞。
教皇萨马九世的法袍下摆着了火,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金十字项链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脸上的神圣面具早裂成了碎片。
“阿里扎!
带伤员退到三里外的槐树林!“江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穿透喧嚣。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投在湖面上,与杜斯残留的星芒重叠。“史蒂夫,用风刃切开东侧水幕!
月火遇水会减弱!“大哥的回应混着风声传来,他转身时,瞥见一道灰影从身侧掠过——是杜斯的本体,正站在月火边缘,指尖泛着幽蓝的光,像是在...吸收火焰?
“五哥...”江镇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狼嚎。
安迪的黄金狼形态正在崩解。
他原本覆盖银鳞的脊背裂开细小的血口,狼耳上的银环却比任何时候都亮,月光顺着银环流入他的灵魂海。
江镇能看见少年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虚影——那是头背生双月的巨狼,狼爪上缠着月光凝成的锁链,正狠狠砸向比蒙的头颅。
比蒙的黑雾被月光锁链绞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庞大的身躯竟被砸得陷进湖底三尺。
“嗷——!”安迪的狼嚎震得湖面荡起波纹。
他的肉体与灵魂虚影重合的刹那,湖底的黑色岩石突然“咔嚓”一声。
原本细密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幽蓝光芒中,那些镇压邪灵的封魔印竟开始倒转。
岩石中心渗出一缕漆黑如墨的雾气,却在触到月火余温时瞬间汽化,反将岩石烤得发红。
“黑岩在吸收月火!”教皇的声音带着颤音。
他踉跄着凑近湖边,金十字项链突然发出刺目的光——那是圣教圣器在共鸣。
可不等他伸手,岩石突然迸裂出火星,一块巴掌大的碎石“嗖”地飞向江镇,停在他面前三寸处,表面的封魔印竟在朝他微微发亮。
江镇的呼吸一滞。
他能感觉到碎石里有什么在跳动,像颗被惊醒的心脏。
《莲花宝鉴》在怀中剧烈震颤,金蝶全部飞出,绕着碎石盘旋,竟似在朝拜。
他余光瞥见龙神萨穆埃尔正撑着权杖起身,半边脸还在渗血,却死死盯着碎石;教皇的手指抠进石缝里,指节发白,眼神像饿狼盯着猎物。
“退。”江镇突然开口。
他转身时,碎石“叮”地落进他掌心,热度透过皮肤直钻骨髓,却不疼。“今日之战已了,各位请回吧。”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眼底的警惕却像淬了毒的针——湖底的岩石还在开裂,更多碎石正浮上水面,每一块都泛着与他掌心碎石相同的幽蓝。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
江镇望着血月逐渐西沉,听着身后贵族们的窃窃私语,忽然想起老福耶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封印,是为了等待该来的人。”他握紧掌心的碎石,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有个声音在低语,像春芽破土,像冰面初裂——那是某种力量,正在苏醒。
而在湖底最深处,岩石裂开的缝隙中,一抹比月光更圣洁、比莲火更炽烈的光芒,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