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指尖在暗门上扣出青白的指节。
魂牌架后的幽蓝光线像条活物,顺着门缝爬出来,缠上他手腕那道淡粉色的伤疤——那是贝贝三岁时用木剑划的,当时她举着染血的木剑慌得直哭,现在想来,倒比此刻听见她带着哭腔的“爹爹”要轻快得多。
“阿历克斯哥哥的魂火在烧我!”贝贝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混着布料撕裂般的刺响,“我的莲花瓣都焦了!”
“是你非要吸那团红雾!”亚历克斯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早说过魔血不能乱喝......”
暗门“咔”地一声自己开了。
江镇踉跄着栽进去,入目是灰蒙蒙的雾海,两个半透明的身影在雾中纠缠。
贝贝的灵魂裹着粉白的莲花光,亚历克斯的则是青黑的剑纹,此刻两团光像被揉皱的绸子,边缘滋滋冒着火星,每擦过彼此就溅出细碎的光屑。
“爹爹!”贝贝看见他,立刻扑过来,可刚动了半分,莲花光“刺啦”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白骨虚影。
她吓得僵在原地,睫毛抖得像被雨打湿的蝶,“我疼......”
“别动。”江镇往前迈了半步,雾里立刻窜出冰针扎他脚踝——这是灵魂世界的排斥,非本界生灵强行介入会被反噬。
他咬着牙硬撑,目光扫过两个孩子灵魂体上的裂痕:贝贝的莲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亚历克斯的剑纹里渗出暗红血线,那是魔血侵蚀的痕迹。
“姐姐总说要尝尝魔血有多甜。”亚历克斯别过脸,可指尖却悄悄攥住贝贝的衣角,“我、我就偷偷带她去了地窖......”
“明明是你说‘姐姐最勇敢’!”贝贝急得直跺脚,这一跺脚倒好,她腰间那串用月光石串的小铃铛“叮铃”碎成星子,“现在好了,我们的魂体缠在一起,分开就会爆掉......”
话音未落,两人的灵魂突然剧烈震颤。
贝贝的莲花光开始吞噬亚历克斯的剑纹,亚历克斯的剑纹又反过来割开莲花瓣,雾海被搅成漩涡,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那是他们肉体在现实世界即将崩溃的预警。
“冷静!”江镇吼道,额头青筋暴起,“你们现在是魂体共生,强行分离会被反噬,必须找......”
“逆向组合?”
沙哑的狼嚎突然插进来。
安迪的雪狼灵体从雾里钻出来,毛茸茸的脑袋上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沉睡中被惊醒,“我以前跟着老福耶牧魂时见过——两个缠在一起的魂体,要是顺着融合方向走不通,就逆着来......”
“逆着来?”亚历克斯眼睛亮了,可下一秒又皱起眉,“怎么逆?
我们连怎么缠上的都不知道......“
“就像解绳结!”贝贝突然拍了下手,莲花光里飘出她惯用的绣绷,“我绣并蒂莲时,线缠死了就把针倒着穿......”她踮脚碰了碰亚历克斯的指尖,两团光瞬间缩了缩,“阿历克斯哥哥,你把剑纹往回绕,我把莲花瓣往内卷......”
亚历克斯抿紧嘴点头。
两人的灵魂开始缓缓转动,贝贝的莲花瓣由外而内收拢,亚历克斯的剑纹由锐转钝,像两朵朝着彼此闭合的花。
雾海的漩涡逐渐平息,裂痕不再扩大,可两人额角都渗出了魂汗——那是灵魂在透支的迹象。
“慢着!”江镇突然看清他们灵魂深处的暗纹,“你们体内的魔血在画阵图!
是......是血月教的共生咒!“他喉间发苦,前世作为恶人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血月教最阴毒的咒术,用至亲的魂体做容器,一旦彻底融合,两个孩子都会变成没有意识的血俑。
雾海深处传来钟声。
江镇猛地回头——那是现实世界晨钟的回响,意味着灵魂世界的通道即将关闭。
他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莲花宝鉴》里的净世印:“贝贝数三二一,亚历克斯跟着我念‘破’!”
“三——”
“二——”
“一!”
两团光同时炸开,又在炸开的瞬间重新凝聚。
贝贝的莲花光变得纯粹,亚历克斯的剑纹泛着青金,两人跌坐在雾里,抱着彼此直喘气。
江镇想冲过去,可暗门已经开始闭合,他只能隔着逐渐缩小的门缝喊:“别碰任何带血的东西!
等我......“
“轰!”
密室的门被撞开。
杜斯浑身是土冲进来:“教主!
教廷的飞鹰传书!“他手里攥着块焦黑的羊皮纸,边缘还冒着烟,”教皇萨马九世带着十二红衣主教出了圣城,说是要亲自巡视爱因斯大陆......“
江镇接过纸,上面的字迹是用龙血写的,还带着灼人的温度:“弗朗西斯密报:魔族余孽混入商队,目标或为教廷圣物。”他捏着纸的手青筋凸起——弗朗西斯是教廷最年长的枢机主教,上回见面时那老头还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要懂得敬畏”,现在却用这种见血封喉的方式传信,可见事态紧急。
“传我的令。”江镇将纸揉成灰,“让影卫盯着教廷的队伍,特别是那个总跟在教皇身边的银甲骑士。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重新静止的魂牌,”给老福耶送坛桂花酿,就说安迪又立了大功。“
杜斯退下后,江镇走到窗边。
晨雾里,教廷的队伍像条银蛇爬出城门,最前面的黄金马车镶着十二颗夜明珠,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望着那辆马车,忽然想起昨夜苏珊娜说的“交易”——祭典当晚,布鲁克必须站在祭坛第三级台阶上。
而现在,教皇突然离城,会不会打乱某些人的计划?
偏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波尼斯的黑袍角扫过地面,在阴影里停住。
他望着窗外渐远的教廷车队,摸了摸腰间那串刻着死亡纹章的念珠。
身后传来皮靴踩地的声音,菲利普的银甲在暗室里泛着冷光:“主教大人找我来,是为了......”
“战略。”波尼斯转身,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关于如何迎接即将到来的......变数。”
晨钟再次响起,惊起一群寒鸦。
它们扑棱棱飞过圣凯因庄园的尖塔,掠过教廷车队的金顶,最终消失在东边的云里——那里,有片未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森林,正有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辆黄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