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云深处的目光
流云缭绕的仙山石阶上,两名凌霄宗弟子的喝问还在风中回荡。沈砚指尖按着阴阳契约录的封皮,录文上的金光微微闪烁——这并非他主动催动,而是契约录感应到仙界深处某种同源力量时的自然反应。
这反应极其微弱,却还是让那枚上古至宝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向了仙山深处。
“阴邪修士,速速退去!”左侧那名方脸弟子已按捺不住,手中仙剑爆发出刺目白光,剑气化作三道锁链虚影,直取沈砚周身要穴。这是凌霄宗执法堂的“锁灵剑诀”,专为擒拿不轨修士所创,剑气中蕴含着镇压灵力的法则符文。
右侧那名年轻些的弟子则警惕地盯着苏清瑶,显然认出了青城山道袍的样式,但手中仙剑同样蓄势待发:“这位道友,若你与这鬼修无关,还请退开。凌霄宗律例,凡包庇邪修者,同罪论处。”
苏清瑶右手已悄然按在桃木剑柄上,阳火在经脉中流转,但她没有立刻出手——她在等沈砚的信号。
沈砚没有动。
他目光越过两名弟子,望向他们身后的云海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一道沧桑、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实的目光。那目光从他们踏上这片石阶时就已经存在,如同高高在上的观察者,静静注视着这场对峙。
“两位师兄。”沈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在下初入仙界,确实不知凌霄宗具体律例。但据我所知,仙界通行法则中有一条:未经审判,不得定罪。两位仅凭我身上有阴煞气息,便要擒拿驱逐,是否有些……草率了?”
方脸弟子冷笑:“鬼修即为邪魔,这是仙界共识,何需审判?”
“共识不等于真理。”沈砚摇头,“若按此逻辑,三千年前‘血煞真君’堕入魔道前,修的可是纯阳正统;而‘幽冥仙子’虽出身鬼道,却在域外战场为仙界立下赫赫战功,被九大宗门共尊为护道者。可见修行路径不是判断正邪的标准,心性与作为才是。”
这番话让两名弟子都是一愣。
血煞真君和幽冥仙子都是仙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的故事在各大宗门典籍中均有记载。沈砚能准确说出这些,说明他对仙界历史并非一无所知,这让他们原本笃定的“鬼修即邪魔”观念产生了些许动摇。
但也只是些许。
“巧舌如簧!”方脸弟子怒道,“任你说破天,今日也休想——”
话音未落,他手中仙剑已悍然斩下!
三道剑气锁链呼啸而至,封锁了沈砚所有退路。这一剑他用了七成功力,足以重创寻常元婴初期修士,就算不能当场擒拿,也要逼出对方的底细。
沈砚依旧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那道云海深处的目光,不会允许这一剑落下。
果然——
“两位弟子,不得无礼。”
一道温和却带着磅礴仙力的声音从云层后传来,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人识海中响起。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时间都仿佛凝滞了一瞬,三道剑气锁链在距离沈砚三尺处骤然停滞,然后如同被无形大手抹去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两名弟子脸色骤变,慌忙收剑躬身,语气中满是敬畏:“见过云尘长老!”
云层分开,一道青袍身影踏云而来。
来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模样,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如婴儿,深处流转着星辰生灭的幻象。他手中握着一柄白玉拂尘,拂尘的银丝在仙风中轻轻飘荡,每一根都流淌着淡淡的法则韵律。
这便是凌霄宗内门长老,云尘子。
云尘长老踏云落地,拂尘轻扫,一股柔和的仙力将两名弟子托起:“不必多礼。你二人恪尽职守,本无过错,只是今日之事……由老夫处理即可。”
“是!”两名弟子恭敬退到一旁,但眼中仍有不解。云尘长老在凌霄宗以“守旧古板”着称,向来最厌恶邪魔外道,今日为何会出面阻止他们?
云尘长老的目光并未看弟子,而是直直落在沈砚手中的阴阳契约录上。
那双浑浊中透着清明的眼眸里,骤然闪过一丝精光。他缓步走近,每一步踏出,脚下石阶便自动延伸铺展,仿佛整座仙山都在迎接他的行走。距离沈砚三丈时,他停下脚步,指尖隔空轻点。
一缕淡金色的仙力如灵蛇般探向契约录。
这并非攻击,而是试探——仙力中蕴含着高深的法则解析之力,想要窥探契约录的本质。但就在仙力触及录文封皮的刹那,封皮上的阴阳鱼纹路骤然游动起来,一黑一白两条鱼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嗡——”
微不可察的震颤声中,云尘长老的那缕仙力被无声弹开,在空中化作点点金芒消散。
“咦?”云尘长老眼中诧异更浓,他收回手指,仔细端详着契约录,“自主护主,法则排斥……这绝非寻常法宝。上古契约至宝,竟认了你这鬼修为主?有趣,实在有趣。”
沈砚心中一凛。
这位云尘长老不仅一眼看穿契约录是“上古契约至宝”,还能判断出它已认主。这份眼力,远非之前遇到的封长老、李长老可比。恐怕这位在凌霄宗的地位,也比那两位高得多。
心思电转间,沈砚已有了决断。
他并未掩饰,只是抱拳行礼,不卑不亢:“晚辈沈砚,见过云尘长老。此物确实是上古流传的阴阳契约录,乃家母遗物。晚辈携录文来凌霄宗,并非有意在贵宗地界显露至宝,只是想借贵宗试炼之机,寻一条在仙界修行的生路。”
“生路?”云尘长老捋着胡须轻笑,目光扫过沈砚的鬼修之身,又瞥了眼苏清瑶手中的青城山令牌,“凌霄宗乃仙道名门,立宗八千载,收录弟子向来只取纯阳正统。你一介鬼修,身负阴煞,与宗门道统格格不入,老夫凭什么给你这条生路?”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淡漠:“你若只是想修行,大可去蛮荒星域的散修之地,那里鱼龙混杂,不问出身;或者去幽冥界的鬼修宗门,那里才是你的同道。何必来我凌霄宗碰壁?”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带着明显的排斥。
苏清瑶见状正要开口辩解——青城山与凌霄宗素有渊源,她作为青城山内门弟子,应该能说上几句话。但沈砚却抬手拦住了她。
沈砚抬眼看向云尘长老,那双经历过生死、见证过人性最幽暗一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畏惧或讨好,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
“长老何必故作不知?”沈砚缓缓道,“凌霄宗身为仙界顶尖宗门,统御三十二仙域,弟子百万,资源无尽。但近来……怕是正为域外邪魔的异动忧心吧?”
云尘长老眼神微凝。
沈砚继续道:“晚辈从阳间来时,途经三处空间裂隙,皆感应到浓郁的邪魔气息。其中一处裂隙边缘,甚至残留着凌霄宗剑诀的痕迹——显然贵宗已有弟子在与邪魔交手,而且……战况恐怕不太乐观。”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玉简,这是他在通过仙界之门时,顺手记录下的景象。玉简激活,虚空中浮现出三幅画面:
第一幅,一道横亘百里的空间裂缝中,无数扭曲的触须正在向外蔓延,触须上密布着诡异的眼球;
第二幅,裂缝边缘散落着断裂的飞剑碎片,碎片上刻着凌霄宗的云纹标识;
第三幅,最清晰的一幅——裂缝深处,隐约可见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颗漆黑的魔核,魔核周围环绕着九道血色锁链。
“九幽锁魂祭坛。”云尘长老缓缓吐出这六个字,脸色终于变了,“这是……域外天魔‘血骨魔尊’的标记。它竟然将祭坛建到了仙界边缘……”
“看来长老知道这是什么。”沈砚收起玉简,“那么长老也应该知道,对付这种等级的域外天魔,纯阳正统的仙道法术效果有限。因为它们的力量本源并非灵气,而是‘混乱’‘腐朽’‘堕落’等负面法则。仙力与之对抗,如同清水洗墨,事倍功半。”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契约录上的纹路:“但我这阴阳契约录,能联结万物之力,缔结平等契约。我可以与幽冥界的清阴修士契约,借来针对性的幽冥法术;可以与蛮荒古兽契约,获得纯粹的肉身力量;甚至可以……与那些被邪魔侵蚀、但尚未完全堕落的生灵契约,将它们从魔化边缘拉回,转化为对抗邪魔的战力。”
沈砚抬眼,直视云尘长老:“这才是对抗邪魔大军的真正利器。而凌霄宗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利器。”
云尘长老沉默了。
他手中的拂尘不再轻摆,银丝静静垂落。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深处,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惊讶、审视、权衡,还有一丝……被说破心事的微妙窘迫。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很聪明,也很大胆。但你可知道,你刚才那番话,等于是在说:凌霄宗需要借助鬼修之力才能对抗邪魔。这话若传出去,宗门颜面何存?”
沈砚摇头:“不是借助鬼修之力,是借助‘契约之道’的力量。而契约之道,是上古正道之一,曾有大能者以此道统御万灵,维持三界平衡。只不过后世式微,才被归为偏门。如今邪魔肆虐,正是重现此道荣光的时机。”
“好一个‘重现荣光’。”云尘长老似笑非笑,“但你我都清楚,所谓的大义、荣光,不过是包裹真实目的的华丽外衣。你既然看透本质,不妨说说,凌霄宗真正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终于问到关键了。
沈砚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这番话将决定他能否在凌霄宗立足。他整理思绪,缓缓道出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所谓的‘大义’,不过是多数人的‘私利’穿上了冠冕。凌霄宗的‘大义’,是守护仙界安宁,是斩妖除魔,是庇护苍生。这当然没错,但这‘大义’之下呢?”
他目光如炬:“第一,邪魔肆虐,首当其冲的是凌霄宗统御的三十二仙域。若仙界沦陷,凌霄宗八千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守护仙界,就是守护宗门根基。”
“第二,与邪魔战争,需要海量资源、无数弟子前赴后继。这些弟子是宗门的未来,每陨落一个,都是巨大损失。若能以契约之道减少伤亡,保存宗门元气,这比任何虚名都重要。”
“第三,”沈砚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晚辈听说,凌霄宗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主张激进讨伐的主战派,也有主张固守防御的保守派,还有想要借机扩大势力范围的野心派。无论哪一派,都需要实实在在的战绩来证明自己、压倒对手。而契约之道能提供的助力,就是最硬的‘战绩’。”
他总结道:“所以,凌霄宗的‘真实目的’是:借我契约录的力量,保全宗门基业、减少弟子伤亡、为内部某派(或某几派)积累政治资本。而这些,都可以归结为两个字——”
沈砚一字一顿:“私、利。”
石阶上一片寂静。
连风声都仿佛停止了。两名弟子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鬼修,竟然当着云尘长老的面,把宗门的心思剖析得如此赤裸裸!
苏清瑶也微微蹙眉,她没想到沈砚会说得这么直白。这等于是在说:凌霄宗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都是假的,真正的驱动力是利益算计。
这话太尖锐,太不留情面。
云尘长老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盯着沈砚,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有风暴在酝酿。拂尘的穗子在空中顿了顿,仿佛随时会化作雷霆一击。元婴后期巅峰的威压无声释放,周围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但三息之后,威压突然散去。
云尘长老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这小子,倒是看得通透。通透得……让人有些不舒服。”
“真相往往让人不舒服。”沈砚坦然道,“但正视真相,才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我以契约录为筹码,替凌霄宗应对邪魔之患;凌霄宗为我提供仙界的修行资源与庇护,让我这鬼修能在仙域立足。这是交易,各取所需,远比空谈‘大义’来得实在。”
“交易?”云尘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就不怕,凌霄宗得了契约录的助力,等邪魔之患平息后,卸磨杀驴,将你这鬼修除之后快?毕竟,鬼修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
这个问题很致命。
但沈砚早有准备。
他抬手催动契约录,录文哗啦啦翻动,在某一页停下。页面上浮现出数十道复杂的契约符文,每一道都连接着一个名字、一个影像——那是槐安宅的红衣女子,是藏阴阁的婉娘和紫衣女子,是五大凶房的宅灵,是九幽之战中被他拯救的万千生魂……
“第一,契约录已与我灵魂绑定,除非我自愿解除,否则无人能夺。强行剥离,只会让录文自毁,其中封存的所有契约之力都会失控爆发。”沈砚平静道,“第二,我若死,这些与我缔结契约的存在,都会感应到。它们中有些或许力量不强,但有些……比如‘九幽深处的某位存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凌霄宗或许不怕这些报复。但为一个已无威胁的鬼修,招惹一堆麻烦,值得吗?更何况,留下我,未来或许还有更多合作机会。长老觉得,凌霄宗会做这亏本的买卖吗?”
又是一阵沉默。
云尘长老看着那些契约符文,看着符文中流淌的复杂因果线,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他能感觉到,沈砚没有说谎——那些契约中,确实有几道连接着让他都心悸的气息。其中一道,甚至隐隐指向幽冥界最深处,那个连仙帝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禁忌之地。
这小子,到底契约了些什么东西……
良久,云尘长老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鬼修,好一个算得精的交易!老夫修行千年,见过无数想要拜入凌霄宗的修士,有跪地哀求的,有显露天资的,有搬出靠山的,但像你这样,把入门之事当成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易,还交易得如此理直气壮的,真是头一回见!”
笑声在仙山间回荡,惊起了远处云海中栖息的几只仙鹤。
笑罢,云尘长老抬手一挥。
一道纯净的仙光从他袖中飞出,在空中凝聚、塑形,最终化作一枚巴掌大小的白玉令牌。令牌正面雕刻着凌霄宗的九峰图案,背面则是流动的云纹,中心处有一个小小的“试”字。
“这是凌霄宗内门发放的‘试炼玉牌’。”云尘长老将玉牌推向沈砚,“与寻常外门试炼令牌不同,持此牌者,可直接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炼。三日后,试剑峰的‘九重试炼’开启,你可持此牌参加。”
沈砚接过玉牌,入手温润,其中蕴含着精纯的仙力,显然不是凡品。
“长老,这……”一旁的两名弟子忍不住开口。内门试炼玉牌,那可是无数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给了一个鬼修?
云尘长老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继续对沈砚道:“不过,老夫要提前说明几点。第一,试炼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或你持有的玉牌而有任何放水,相反,因为你是鬼修,审查会更加严格,甚至会有额外的‘心性考验’。第二,即便通过试炼,你也只是获得内门弟子候选资格,最终能否正式入门,还需长老会共同决议。第三……”
他目光变得锐利:“若你在试炼期间,有任何危害宗门、勾结邪魔的举动,老夫会亲手将你镇压,绝不留情。这三条,你可接受?”
沈砚握紧玉牌,深深鞠躬:“晚辈接受。”
“很好。”云尘长老转身,踏云而起,“三日后辰时,试剑峰见。记住,凌霄宗可以接受一场公平的交易,但绝不会容忍一个包藏祸心的隐患。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青袍身影已融入云海,消失不见。
只留下石阶上的四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仙力余韵。
二、石阶上的余波
云尘长老离开后,石阶上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两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方脸弟子先开口,语气复杂:“你……你竟然真的说服了云尘长老。他可是内门‘守旧派’的中坚人物,向来最厌恶……”
“最厌恶邪魔外道,是吗?”沈砚替他说完,将玉牌收入怀中,“但他更厌恶的,是虚伪和愚蠢。我以坦诚换坦诚,以价值换机会,这恰恰符合他这类人的处事逻辑——他们或许固执,但并不糊涂。”
年轻弟子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的那些……凌霄宗的‘私利’,就不怕得罪长老吗?”
“得罪?”沈砚轻笑,“若连这点实话都听不得,凌霄宗也不配成为仙道领袖。况且,看清那件名为‘大义’的外衣下,每个人、每个宗门真实的诉求,你便掌握了谈判的钥匙。我不过是拿起了那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门而已。”
他转向苏清瑶:“走吧,我们该找个地方落脚了。三日时间,够我们做些准备了。”
两人正要离开,方脸弟子突然叫住他们:“等等!你们……你们要去哪里?流云领有专门接待外来修士的‘客居峰’,持试炼玉牌者可在那里免费居住。我带你们去吧。”
这态度的转变让沈砚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明白过来——云尘长老亲自发放内门试炼玉牌,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两名弟子显然读懂了信号,知道不该再与沈砚为难。
“那就多谢师兄了。”沈砚拱手。
“我叫赵铁山,他叫周明。”方脸弟子自我介绍,语气比之前客气了许多,“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实在是……宗门律例如此,我们也是职责所在。”
“理解。”沈砚点头。
四人驾云而起,朝着客居峰方向飞去。
途中,赵铁山犹豫再三,还是低声提醒道:“沈道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师兄请说。”
“你方才那番话,虽然说服了云尘长老,但也暴露了你的……思维方式。”赵铁山斟酌着用词,“宗门内有些长老、弟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把一切都当成交易’的态度。他们会觉得你这是对仙道、对宗门的亵渎。试炼时,这些人可能会刻意刁难你。”
周明也补充道:“而且,你拿到的是内门试炼玉牌。按照惯例,每次内门试炼只会收录十人左右,而参加者往往超过三百。竞争本就激烈,现在你又多了个‘鬼修’的身份,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砚平静道:“多谢两位师兄提醒。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这些风险都在预料之中。我会小心应对的。”
赵铁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三、客居峰的暗流
客居峰位于流云领东南侧,是一座中等规模的悬浮仙山。
与律法峰的肃杀、试剑峰的锋锐不同,客居峰环境清幽雅致,处处可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颇有人间江南园林的韵味。山间分布着数百座独立院落,每座院落都有阵法防护,保证居住者的隐私。
赵铁山将沈砚二人带到半山腰的一座院落前,递过两枚玉符:“这是‘竹韵居’的禁制令牌,滴血认主即可操控。院落内有修炼静室、炼丹房、藏书间,一应俱全。每日辰时、酉时,会有杂役弟子送来灵食。若有其他需求,可到山脚的‘执事堂’提出。”
“有劳赵师兄。”沈砚接过玉符。
赵铁山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便与周明一同离开了。
沈砚与苏清瑶滴血认主玉符,打开了院落的防护阵法。
竹韵居名副其实,主体建筑是一座两层的竹楼,楼前有一片小小的竹林,林中有石桌石椅。楼后则是一洼灵泉,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整个院落占地约两亩,在客居峰属于中等规格,但环境确实清静。
两人进入竹楼,一层是客厅和修炼静室,二层是两间卧室。陈设简单但用料考究,桌椅皆是千年灵竹所制,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画中似乎还蕴含着某种宁心静气的阵法。
苏清瑶在客厅布下几道隔绝探查的禁制后,才开口道:“今日之事,比预想中顺利。云尘长老虽然态度严厉,但能给出内门试炼玉牌,说明他确实看重契约录的价值。”
沈砚在竹椅上坐下,揉了揉眉心:“顺利是顺利,但代价也很大。我把凌霄宗的底裤都扒了,那些长老们面上不说,心里恐怕都在记恨。试炼时,这些人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说得那么直白?”苏清瑶不解,“完全可以委婉一些,给彼此留些余地。”
沈砚摇头:“留余地?师姐,你想想,如果我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云尘长老会这么痛快地给出内门玉牌吗?不会。他会用各种理由推脱、拖延,最后可能只给个外门试炼资格。我要的,是让他、让凌霄宗高层明白:第一,我看透了他们的真实诉求;第二,我有满足这些诉求的能力;第三,我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有把交易条件摆到明面上,让双方都清楚彼此的底线和筹码,这场合作才能长久。否则,他们今天可以用‘大义’利用我,明天就可以用‘大义’抛弃我。我要的,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而不是单方面的利用。”
苏清瑶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要把‘交易’本身,变成一种约束双方的契约。”
“正是如此。”沈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仙界也好,凌霄宗也罢,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为尊。但实力不仅体现在修为上,也体现在对规则的理解和运用上。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虽然修为不高,但我懂得如何用他们的规则,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试剑峰:“三日后,那场试炼才是真正的考验。云尘长老给的玉牌只是入场券,能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还得靠真本事。”
窗外,夕阳西下,仙界的天空开始泛起七彩霞光。
夜幕即将降临,而暗流,早已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