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噬者的攻击没有停止。
它们似乎被青铜砚台散发的阴气激怒了,黑雾翻滚着,凝聚成尖锐的形状,一次次撞击着那层柔和的屏障。每一次撞击,屏障都会发出细微的震颤,砚台表面的铜绿也随之闪烁,像是在消耗着某种力量。
沈砚缩在屏障后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恶意的压迫。他看着那些扭曲的黑雾,心中的恐惧并未消散,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执拗——他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想知道那幻影中的书生与女子究竟是谁。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他虚幻的肩头,却没有丝毫湿意——他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痛,甚至感受不到雨的重量,这种彻底的“隔绝感”,比阴噬者的恶意更让他恐慌。“连雨都不愿接纳我,我真的属于这个世界吗?”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接住一滴雨水,指尖却再次穿过虚空,只留下更深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女子低语在书房里响起。
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边:“留此地,或同灭。”
沈砚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书房里除了他和阴噬者,没有任何实体的人影,那声音似乎是从青铜砚台中散发出来的,与庇护着他的阴气同源。
这座古宅有“意识”?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震。他尝试着朝着青铜砚台靠近,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凉的铜绿表面。这一次,没有幻影,只有一股更强烈的共鸣——他能感受到砚台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有忧伤,有思念,还有一丝淡淡的绝望,像是被囚禁了百年的灵魂,在低声倾诉。
“是你在说话吗?”沈砚在心中默念,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听到。
没有回应,但那层阴气屏障却似乎变得更坚固了一些。阴噬者的攻击依然猛烈,黑雾已经凝聚成了利爪的形状,一次次抓挠着屏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沈砚能感觉到,砚台的力量在逐渐减弱,铜绿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如果再这样下去,屏障迟早会被打破。
他必须做点什么。
沈砚尝试着集中精神,将自身微弱的阴气朝着青铜砚台输送过去。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与这方砚台、这座古宅站在一起。当他的阴气触碰到砚台的那一刻,砚台突然震颤了一下,表面的铜绿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屏障瞬间扩大,将整个书房都笼罩在内。
阴噬者的利爪撞在扩大后的屏障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黑雾被弹开,消散了一小部分。
沈砚心中一喜,他没想到自己的阴气竟然能增强屏障的力量。他继续输送着阴气,虽然自身的阴气微弱,但每输送一点,屏障的光芒就会亮一分。他能感受到砚台中传来的感激情绪,那股共鸣也变得更加强烈,仿佛他与这座古宅、这方砚台,正在建立某种隐秘的联系。“你是谁?”沈砚再次在心中问道,“这方砚台,还有那幻影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子的低语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他是柳郎,我是婉娘。此宅为槐安,此砚为信物。你无过往,无执念,本不该存于阳间。但你能触我核心,是天意,亦是劫难。”
柳郎?婉娘?槐安宅?
这些名字在沈砚的意识中盘旋,拼凑出模糊的轮廓。看来那幻影中的书生名叫柳郎,女子便是婉娘,而这槐安宅,或许就是他们曾经的居所。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只剩下婉娘的意识(或者说执念)留在这方砚台中,守着这座古宅。
而自己,一个没有过往、没有执念的游魂,竟然能触碰到婉娘的核心,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劫难?
就在沈砚思索之际,阴噬者的攻击突然变得更加猛烈。其中一个黑影猛地膨胀起来,凝聚成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屏障上。这一次,屏障的光芒剧烈闪烁,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它们在献祭同伴,增强力量。我撑不了多久了。”
沈砚心中一紧,他能感觉到屏障上的裂痕在逐渐扩大,阴气在不断泄露。他拼尽全力输送自身的阴气,却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弥补屏障的损耗。
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消散吗?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婉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决绝与犹豫:“唯有契约,方能共生。但我需告知你,此契一旦缔结,你我生死与共,我的执念会缠上你,你的修为会受我牵绊——你可能永远无法摆脱槐安宅的阴影,甚至可能被我的执念吞噬。”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我等了百年,早已不惧消散。可你……你刚觉醒意识,尚未真正活过。你确定,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宅灵,赌上自己仅有的‘存在’?”
契约?
沈砚愣住了。他不知道契约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缔结契约后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唯一途径。
“自由?我连‘存在’都算不上,谈何自由?” 沈砚的意识剧烈挣扎着,“可被执念牵绊,被古宅束缚,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存在’?” 他看着屏障外逼近的阴噬者,感受着砚台中传来的复杂情绪——有期盼,有愧疚,还有一丝不忍。“一边是立刻消散的命运,一边是未知的束缚与生机……我想‘存在’,哪怕这份存在需要付出代价。”
阴噬者的拳头再次砸来,屏障的裂痕扩大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冰冷的恶意透过裂痕渗透进来,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并非体感,而是意识层面的压迫)。
“我愿意。”沈砚在心中坚定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