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前抉择
传送阵的白光散去时,沈砚与苏清瑶已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这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圆形平台,直径约三十丈,地面由整块的“问心玉”铺就,玉石表面天然生长着繁复的银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魂力波动。
平台边缘立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子都雕刻着不同的神兽图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凤凰、饕餮、穷奇、混沌。神兽的眼睛镶嵌着各色宝石,此刻正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仿佛在注视着平台中央的试炼者。
平台上方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旋转的星云。星云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符文在流转,那些符文构成一个庞大的立体阵法,将整个平台笼罩其中。
“这里是……”苏清瑶环顾四周,神情凝重,“‘魂闯仙阵’的试炼场。青城山典籍记载,此阵是凌霄宗考验弟子心性的核心阵法,能勾动入阵者心底最深处的执念、恐惧、欲望,制造出足以乱真的幻象。若心志不坚,魂识会被阵法吞噬,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魂飞魄散。”
沈砚点头,他已经感受到了阵法的威压。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力量,如同无数根细针,试图刺破魂识的防御,探寻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他运转阴阳仙力,在魂识外围构筑起淡金色的契约符文屏障,将那股探查之力隔绝在外。
平台中央,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不是真人,而是由阵法凝聚的能量体——玄刑长老的虚影。这位执法堂首座长老,此刻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所有试炼者面前,显然是为了统一宣布规则。
“试炼者,听令。”
玄刑长老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如同冰冷的法则本身:
“第二关,‘魂闯仙阵’。”
“规则如下:”
“第一,需以魂识入阵,肉身留于阵外。入阵后,肉身由阵法保护,无人可伤。”
“第二,阵中共有九重幻境,对应九根神兽柱。每闯过一重,对应神兽柱亮起。闯过三重者为合格,六重者为优良,九重全通者为完美。”
“第三,幻境中的一切皆为阵法所化,但所受伤害会真实反馈于魂识。若在幻境中‘死亡’,则视为闯关失败,魂识会被强制弹出,并承受相应反噬。”
“第四,闯关时限为六个时辰。超时未出者,阵法会自动吞噬其魂识。”
玄刑长老的虚影扫过平台上陆续出现的试炼者——经过第一关的淘汰,此刻只剩下十六人。
“现在,做出选择。”他缓缓道,“入阵,或放弃。放弃者,可保留第一关成绩,但无资格参与后续试炼。”
话音落下,平台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放弃?
能走到这里的,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放弃,等于承认自己心志不坚,这是绝大多数修士无法接受的耻辱。
但入阵的风险,所有人都清楚。
魂飞魄散,不是玩笑。
“我入。”楚云峰第一个踏前一步,声音坚定。
陆寒紧随其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轩犹豫片刻,咬牙道:“我也入!”
一个接一个,试炼者们做出了选择。最终,十六人中,有十三人选择入阵,三人选择了放弃——那三人都是在第一关中受伤较重、魂识不稳的修士,他们知道自己的状态不适合闯这种心性关卡。
沈砚看向苏清瑶。
苏清瑶也在看他,眼中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信任。
“一起?”她轻声问。
“一起。”沈砚点头。
两人同时盘膝坐下,闭上双眼。魂识从眉心飞出,化作两道流光,投向平台中央的阵法核心。
就在魂识离体的刹那,沈砚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阵法中传来。他没有抵抗,任由那股力量将他的魂识拖入一个旋转的漩涡……
二、老屋幻境
黑暗。
然后,是光。
沈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里。
低矮的房梁,斑驳的土墙,破旧的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摇曳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混着潮湿的霉味,那是记忆深处最刻骨铭心的气息。
这里是阳间,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十二年的老屋。
而他,不再是那个元婴期的鬼修,而是变回了十二岁的模样——瘦小、苍白、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
“阿砚……”
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沈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个声音,他听了十二年,也在梦里听了三年。母亲的声音。
他迈开脚步,走进里屋。
土炕上,母亲躺在那里,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薄被。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睛深深凹陷,但看向他时,眼中依旧是那种温柔得能融化一切的光芒。
“阿砚,过来,让娘看看。”母亲伸出枯瘦的手,手指因为长期病痛而微微弯曲。
沈砚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到炕边,看着母亲的脸,眼眶瞬间红了。
这是母亲病重最后三天的样子。那时的他,每天上山采药,去镇上求医,用稚嫩的肩膀扛起这个家。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娘……”他的声音哽咽,伸手想要握住母亲的手。
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脑海中突然炸响一个声音:
“被情感蒙蔽而忘记利益,是为亡。”
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开了弥漫的感伤。
沈砚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母亲,看着那张日夜思念的脸,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细节。
母亲的手,虽然枯瘦,但指甲干净整齐——可真实的母亲,因为长期卧床,指甲总是沾着药渍。
母亲的呼吸,平稳均匀——可真实的母亲,最后三天呼吸已经紊乱,时而急促,时而微弱。
最重要的是……气息。
真实的母亲,身上有凡人的烟火气,有草药的苦涩味,有对他深深的不舍和担忧。
而眼前这个“母亲”,气息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像一幅画,像……阵法制造的精美幻象。
沈砚的眼泪瞬间止住。
他后退一步,眼神从迷茫变得锐利。
“你不是我娘。”他声音冰冷,斩钉截铁。
“母亲”愣住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阿砚,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娘啊……”
“我娘已经死了。”沈砚一字一句道,“三年前就死了。我亲手葬的她,坟在村后山坡上,墓碑是我刻的,字歪歪扭扭,但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他抬手,指向“母亲”:“你只是阵法利用我的记忆、我的执念、我的遗憾,制造出来的幻象。你的目的是让我沉溺于虚假的温情,忘记闯阵的目的,最终魂识被阵法吞噬。”
“母亲”的表情开始扭曲。
温柔的眼神变得怨毒,枯瘦的手突然暴涨,化作漆黑利爪,朝着沈砚抓来!
“逆子!不孝子!连娘都不认了!”
声音尖厉刺耳,完全不是母亲该有的音调。
沈砚早有准备。
魂识中,空白执念的力量轰然爆发。
纯白的光芒从他体内涌出,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斩向扑来的利爪。光芒所过之处,幻象如同冰雪遇见烈阳,迅速消融、瓦解。
“啊啊啊——!!!”
“母亲”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影在光芒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老屋的景象也随之崩塌。
土墙剥落,房梁断裂,油灯熄灭……一切如同破碎的镜子,片片碎裂,露出背后真实的空间——那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黑暗中悬浮着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正是仙阵的本体。
沈砚站在原地,大口喘息。
刚才那一瞬间的清醒,消耗了他大量的魂力。更难受的是,亲手“斩杀”母亲幻象带来的心理冲击——即便知道是假的,但那毕竟是母亲的样子。
“呼……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
“第一重幻境,对应的是‘亲情执念’。”沈砚心中暗道,“阵法选取了我记忆中最深刻、最遗憾的场景,试图用温情困住我。如果刚才我真的握住了那只手,现在恐怕已经沉沦在幻境中,魂识被慢慢吞噬。”
“这阵法……很阴险。它不直接攻击,而是攻心。”
正思索间,黑暗中的银色符文开始重新组合。
第二重幻境,要来了。
三、伙伴之殇
符文流转,光芒变幻。
黑暗退去,新的景象在沈砚眼前展开。
这是一片焦土战场。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染过。大地龟裂,处处是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中涌动着黑色的岩浆。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血腥的味道,远处传来阵阵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
“沈砚——!!!”
凄厉的呼喊从前方传来。
沈砚抬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三百丈外,一座残破的城墙上,紫衣女子被三根黑色的骨矛贯穿身体,钉在墙头。她浑身浴血,紫色的衣裙被染成暗红,长发披散,脸上满是痛苦和不甘。
“婉娘……快走……”她艰难地转过头,朝着城墙下方喊道。
城墙下,槐安宅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红衣女子的身影在火焰中时隐时现,她正与一个浑身缠绕黑气的魔影激战。魔影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在她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魂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外泄。
“紫衣姐姐……我……我撑不住了……”婉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更远处,苏清瑶的情况更加危急。
她被困在一个黑色的光罩中,桃木剑已经折断,阳火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光罩外,九幽司的三大护法正在联手施法,黑色的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光罩,一点点收紧……
“沈砚……救我……”苏清瑶看向他的方向,眼中满是绝望。
这一切,如此真实。
血腥味,焦糊味,魂力波动,战斗余波……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就连紫衣女子伤口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砚的心脏狠狠抽紧。
他想冲上去。
想撕开那些魔影,想拔掉骨矛,想救下每一个人。
但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止住。
“被情感蒙蔽而忘记利益,是为亡。”
那句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
沈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虽然魂识不需要呼吸,但这个动作能帮助他冷静。
“冷静……冷静分析……”
“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紫衣、婉娘、苏清瑶……她们现在都在阳间,都很安全。九幽司早已覆灭,三大护法已死,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阵法在利用我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它知道我重视这些伙伴,所以制造她们遇险的场景,逼我冲动,逼我失去理智。”
“一旦我冲上去,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战斗。而战斗的对手是阵法制造的幻象,永远杀不完,只会不断消耗我的魂力,直到魂识枯竭,被阵法吞噬。”
沈砚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冷静。
他看着远处挣扎的伙伴们,心中涌起一阵刺痛——即便知道是假的,看着她们受苦,依然难受。
但他知道该怎么做。
“我的利益,不是一时的冲动救援,而是长久的守护。”沈砚低声自语,“若我在此亡了,便再也无法真正保护她们。所以,我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强,必须通过试炼。”
他抬起手,魂识中空白执念的力量再次涌动。
这一次,不是攻击,而是防御。
纯白的光芒从他体内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径三丈的球形屏障。屏障表面流转着契约符文,将外界的一切——景象、声音、气息、魂力波动——全部隔绝。
紫衣女子的呼喊,听不见了。
婉娘的哭泣,听不见了。
苏清瑶的求救,听不见了。
就连战场上的厮杀声、爆炸声,也全部消失。
屏障内,是一片绝对的安静。
沈砚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他不管外面的幻象如何变化,不管伙伴们的“惨状”如何触目惊心,他只坚守一点:这一切都是假的,不值得消耗魂力去应对。
屏障外,幻象开始疯狂。
紫衣女子被骨矛撕成碎片,婉娘被魔影吞噬,苏清瑶的光罩破碎,三大护法狞笑着扑向她……
每一幕都惨烈至极。
但沈砚不为所动。
他甚至在心中默念起阴阳契约录中的经文,那些关于“交易”“利益”“生存”的箴言,一遍又一遍,如同咒语般巩固他的意志。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炷香,两柱香,三柱香……
外面的幻象换了一波又一波。从伙伴遇险,到藏阴阁覆灭,到阳间生灵涂炭,甚至出现了沈砚自己堕入魔道、屠杀无辜的场景……
但无论幻象如何变化,沈砚始终坚守屏障,不动如山。
因为他清楚,阵法的目的是消耗和动摇。只要他不动,阵法就无可奈何。
终于,在坚持了整整一个时辰后,外界的幻象开始崩塌。
焦土战场如同褪色的画卷,一片片剥落、消散。黑暗再次降临,银色符文重新浮现。
第二重幻境,破了。
沈砚撤去屏障,站起身。
他的魂识消耗了约三成,但核心稳固,意志坚定。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一个方法——面对攻心的幻阵,最好的应对不是硬抗,而是“无视”。
“第三重,会是什么?”他望向黑暗中重新组合的符文,眼中闪过凝重。
前两重已经如此艰难,第三重恐怕会更凶险。
符文组合完成。
这一次,出现的不是场景,而是一个人。
一个沈砚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四、九幽司主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宏伟的大殿。
大殿通体由黑玉砌成,高九丈,宽三十丈,深不见底。殿中耸立着九根盘龙石柱,每条龙的眼睛都镶嵌着血色宝石,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大殿尽头,九级台阶之上,矗立着一张巨大的骷髅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个身影。
黑袍,黑冠,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在扭曲、冻结。
九幽司主。
沈砚的呼吸骤然停止。
即便知道这是幻象,但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三年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上心头。
那一战,藏阴阁几乎覆灭,五大凶房的宅灵陨落大半,婉娘重伤垂死,紫衣女子燃烧本源才勉强保住一线生机……而沈砚自己,若非阴阳契约录在最后关头爆发,早已魂飞魄散。
这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仇恨,是哪怕轮回转世也无法磨灭的执念。
“沈砚……”
九幽司主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万鬼齐哭,直接响在魂识深处。
“三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他从王座上站起,黑袍无风自动,“从一个小小的游魂,到如今的元婴修士,还闯进了凌霄宗的试炼……不错,很不错。”
他走下台阶,每一步踏出,大殿的地面就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涌出漆黑的冥火。
“但你忘了,你的命,是我给的。”九幽司主停在沈砚十丈外,那双纯黑的眼睛锁定着他,“若不是我当年在阴阳涧留下那道裂隙,你早就和那贱人一起魂飞魄散了。是我给了你化鬼的机会,是我让你有了今天。”
沈砚的拳头攥紧,指节发出“嘎嘣”的声响。
“所以呢?”他声音冰冷,“你要我感恩戴德?感谢你杀了我母亲,感谢你让我变成鬼修,感谢你让我这三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感恩?”九幽司主笑了,笑声如同金属摩擦,“不,我要你明白一个道理——你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我能给你,也能收回。”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团旋转的黑气。
黑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怨魂在挣扎、哀嚎。那些怨魂的面孔,有些沈砚认识——是藏阴阁战死的修士,是槐安宅消散的宅灵,是九幽之战中无辜丧生的百姓……
“看到了吗?”九幽司主轻声道,“这些,都是因你而死。如果不是你反抗,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他们本可以活着。是你的‘正义’,你的‘守护’,害死了他们。”
沈砚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三年来,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如果当初不反抗,如果乖乖交出契约录,如果向九幽司屈服……那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自责,愧疚,自我怀疑……这些情绪如同附骨之疽,一直隐藏在心底深处。
而现在,阵法把它们全部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不……”沈砚后退一步,魂识开始不稳。
九幽司主向前一步,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承认吧,沈砚。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自我满足的幻想。你救不了任何人,你只会把灾难带给他们。你母亲因你而死,藏阴阁因你而毁,阳间的伙伴们……迟早也会因你而亡。”
黑气从九幽司主手中涌出,化作一条条锁链,缠向沈砚。
“放弃吧。放弃抵抗,放弃修行,放弃这一切。把你的魂识交给我,我会给你永恒的安宁。你再也不用承受痛苦,不用背负责任,不用活在愧疚之中……”
锁链越来越近。
沈砚的魂识剧烈震颤,防御开始崩溃。
就在锁链即将触碰到他的刹那——
“生存为上,利益为本,不被情感所惑,方得始终。”
母亲手札中的另一句话,如同晨钟暮鼓,在魂识深处敲响。
沈砚浑身一震,眼中重新恢复清明。
“不对……”他喃喃道,“你在偷换概念。”
他抬起头,直视九幽司主的眼睛:
“我母亲是你杀的,藏阴阁是你毁的,那些人是你的手下的。罪魁祸首是你,不是我。我的反抗不是灾难的源头,而是阻止灾难继续蔓延的必要之举。”
“至于自责和愧疚……”沈砚深吸一口气,“我承认,我有。但这不是软弱,这是责任。正是因为有这些情绪,我才更要变强,才更要走下去。因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还活着的人;只有走下去,才能让死去的人不白白牺牲。”
他向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开始攀升:
“你想要我沉溺于过去,想要我用自责摧毁自己。但抱歉,我不会让你如愿。”
“我的生存,就是最大的利益。我的变强,就是对死者最好的告慰。我的前进,就是对敌人最有力的回击。”
话音落下,魂识深处,空白执念的力量彻底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纯白的光芒,而是淡金色的契约符文。符文从沈砚体内涌出,在空中交织、组合,最终凝聚成一本巨大的书册虚影——
阴阳契约录的魂识投影!
书册翻开,页面上一行行金色文字浮现:
契约名称:执念净化之契
契约双方:沈砚 vs 心魔(九幽司主幻象)
契约条款:以契约之力,净化过往执念,斩断愧疚枷锁,重塑前行之道。
契约代价:过往之痛,皆为资粮;未来之路,皆由己定。
契约,成立!
书册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九幽司主的幻象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袍开始燃烧,身体开始崩解。他试图反抗,但契约之力如同天罗地网,将他牢牢锁住。
“不——!沈砚,你杀不了我!我是你的心魔,是你的一部分!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消失!”
“你说得对。”沈砚平静地看着他崩解,“你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愧疚,是我的自责,是我的心魔。但——”
他抬起手,契约录的金光凝聚成一柄长剑:
“从今天起,我不再逃避你,不再压抑你。我承认你的存在,我接纳你的力量。但你不再是控制我的枷锁,而是推动我前进的燃料。”
长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嗤”响。
九幽司主的幻象被一剑斩成两半,化作无数黑色光点。光点没有消散,而是被契约录的金光包裹、净化,最终化作精纯的魂力,融入沈砚的魂识。
大殿开始崩塌。
黑玉墙壁碎裂,盘龙石柱倾倒,骷髅王座化为齑粉……
第三重幻境,破。
沈砚站在原地,感受着魂识的变化。
吸收了幻象净化的魂力后,他的魂识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稳固。更重要的是,内心深处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对过往的愧疚和自责——被契约之力强行“转化”了。
它们还在,但不再是负担,而是变成了“资粮”,变成了让他更加坚定、更加强大的动力。
“原来如此……”沈砚喃喃道,“魂闯仙阵,不仅是考验,也是机缘。若能破开心魔,便能以心魔为资粮,淬炼魂识,提升心性。”
他望向黑暗深处。
那里,第四根神兽柱——麒麟柱,缓缓亮起。
前三重已过,接下来,还有六重。
但沈砚眼中,已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