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闲王府大门紧闭的风声,渐渐被另一种更具实质性的传闻所取代——闲王殿下并非一味静养,而是与镇北将军府联手,在城西秘密筹建一座前所未有的“匠作营”。
这消息像滴入油锅的水,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炸开了细密的波纹。寻常百姓无从知晓,但在权贵和将门之中,却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和猜疑。尤其是当有人打探到,将军府不仅调拨了数名跟随林老将军多年的老匠人,还陆续运送了不少石灰石、粘土、甚至还有管制颇严的猛火油,各种猜测更是层出不穷。
“闲王这回不玩虚的了?要动真格的?”
“匠作营?莫非是要打造什么新式军械?”
“跟林家搅在一起……陛下能放心?”
“且看着吧,这位王爷,总能弄出点意想不到的动静。”
和王府,密室。
沈沐听着心腹的详细汇报,指尖轻轻捻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籽料,眼神晦暗不明。
“匠作营……石灰、粘土、猛火油……”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他到底想做什么?烧陶?还是炼那所谓的‘煤油’?”
“王爷,闲王与林雪将军往来密切,林雪甚至亲自去过那匠作营数次。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核心区域,守卫极其森严,既有王府侍卫,也有将军府的亲兵。”心腹低声道。
沈沐放下玉料,冷哼一声:“看来咱们这位九弟,是铁了心要抱上林家这根大腿了。也好,他越是折腾,露出的马脚就越多。继续盯紧,尤其是物资进出和人员往来,给本王查清楚,他到底在捣鼓什么!还有,想办法,收买一两个里面做事的工匠,不需要知道核心,只要知道他们每日大致做什么即可。”
“是!”
心腹退下后,沈沐走到窗前,望着闲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九弟啊九弟,仙缘缥缈,终究不如这实实在在的工匠与物资可靠。你这一步,走得是对是错,还未可知呢。”
……
城西,被高墙围起来的“匠作营”内,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沈天脱去了华丽的亲王袍服,换上了一身简便的粗布衣裳,脸上甚至蹭了几道黑灰,正围着几个临时砌起来的土窑和一堆奇形怪状的模具打转。
“温度!老张头,关键是温度!”他对着一个满脸皱纹、但眼神精亮的老工匠比划着,“这窑火候不到,烧出来的就是废料!必须达到……呃,达到能把铁块烧红软化的那个程度!”他没法精确描述温度,只能用最直观的比喻。
老张头是林雪从北境军中调来的老匠人,一生与火炉铁器打交道,经验丰富。他眯着眼看着窑火,沉稳地点点头:“王爷放心,老汉晓得。看这火色,差不多了。”
另一边,几个工匠正按照沈天给的模糊比例,将磨碎的石灰石粉末、粘土粉末以及少量石膏粉末混合,加水搅拌成粘稠的泥浆。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的刺鼻气味和泥土的腥味。
“对!就这么搅!要均匀!”沈天凑过去看了看,心里也没底。这土法水泥的配方和工艺,是他根据前世零碎记忆和那本笔记里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来的,能不能成,全看天意。
“王爷,这……这泥浆真能变得像石头一样硬?”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问道,看着那滩烂泥,满脸怀疑。
“理论上……应该可以。”沈天硬着头皮道,“等它干了,你们就知道了。快,把搅拌好的浆料倒进那些木框模具里!”
工匠们将信将疑地照做,把水泥浆倒入一个个提前做好的方形、长条形木框内,抹平表面。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沈天的心也悬着,不时去看看窑火,又去看看那些慢慢失去水分、开始凝结的水泥试块。
林雪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沈天忙碌的身影,眼神复杂。她看到过沈天对着失败的废料唉声叹气,也看到过他因为一点微小的进展而雀跃不已。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在脚踏实地地做着些什么,与她印象中那些夸夸其谈的王公贵族截然不同。
“将军,您看王爷他……能成吗?”一次,跟随林雪来的副将忍不住低声问。
林雪看着沈天正小心翼翼地从模具里撬出一块已经硬化的灰色“砖块”,然后用石头用力敲击,砖块发出沉闷的响声,并未碎裂。沈天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或许吧。”林雪轻声道,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总能创造出奇迹,不是吗?”
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考验了匠作营的第一批成果。营房有些简陋的屋顶开始漏雨,地面也变得泥泞不堪。沈天却眼睛一亮,指挥着工匠们将前几天烧制成功、已经初步硬化的几块水泥板抬出来,铺在了一处漏雨最严重的泥地上。
雨水打在灰色的水泥板上,发出噼啪声响,却无法渗透分毫。原本泥泞的地面,因为这几块水泥板的存在,变得干净稳固。
工匠们围拢过来,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出阵阵惊叹。
“神了!真的神了!”
“这比青石板还管用!青石板还有缝呢!”
“王爷!这‘水泥’若是用来铺路修桥筑城……”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终于明白了王爷捣鼓的这东西,蕴含着怎样巨大的价值!
沈天看着脚下平整的水泥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扩大生产,尝试制作更复杂的水泥构件时,管家福伯冒着雨,急匆匆地赶来匠作营,脸色凝重地在沈天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消息准确?”他低声问。
“千真万确!我们安排在匠作营外围的眼线发现的,有人试图接触营里负责采买杂物的一个小工,许以重金,打听营内之事!虽然没得逞,但说明……有人已经盯上这里了!”福伯语气焦急。
沈天眼神冰冷地扫过雨幕中的匠作营高墙。
“王爷,要不要加强戒备?或者……把那个被接触的小工……”福伯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不必。”沈天摆手,眼神冷静,“打草惊蛇。一个小工,杀了反而显得我们心虚。对方既然只是试探,说明还没摸清底细。”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好奇吗?不是想打听吗?那咱们就大大方方,给他们看点‘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