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弥漫着雪蛛尸体烧焦的腥臭和能量碰撞后的奇异臭氧味。篝火已灭，只有几支大凉人重新点燃的火把，在狼藉中投下摇曳的光影，映照着双方神色各异的脸庞。
沈天手持那本看似古朴无华的兽皮册子，站在一片狼藉中，虽面色苍白，气息未匀，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刺阿木尔。林雪和赵虎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神机小队队员们也重新结阵，虽人人带伤，气势却丝毫不堕。
反观大凉雪精卫，虽依旧保持着战斗队形，但不少人脸上犹带着未散的惊悸，看向沈天手中古册的目光充满了忌惮甚至一丝畏惧。阿木尔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显然眼前的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
“阿木尔首领，”沈天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在，可以说了吗？这盒子，还有那些矿石，究竟是怎么回事？贵国精锐潜入我大龙疆域，在此建立营地，意欲何为？”
阿木尔眼神闪烁，试图挣扎：“王爷，此乃我大凉军机，恕难……”
“军机？”沈天打断他，冷笑一声，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已经碎裂、毫无光泽的金属盒子，“就是这差点引来蛛潮、将我们所有人葬送于此的‘军机’？若非本王恰巧身怀克制此物之物，此刻这洞内早已无一生还！阿木尔首领，你觉得此事若传回我大龙朝廷，或者……传回你们大凉，会作何想？是赞你等忠心为国，还是斥你等行事不密，险些引发两国战端？”
这话诛心！直接将问题的严重性提升到了可能引发两国冲突的层面。大凉秘密潜入他国境内研究危险能量，还差点失控酿成大祸，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站不住脚。
阿木尔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深知此事若闹大，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西凉王殿下绝不会保他，只会将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沈天趁热打铁，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本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我两国，并非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但前提是，坦诚相待。说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我们还能找到一条彼此都能接受的路子。否则……”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目光中的寒意已说明一切。
阿木尔内心剧烈挣扎。他看了看沈天手中那神秘的古册，又看了看身边伤亡不小、士气受挫的手下，再想到那盒子失控的可怕后果和可能引发的政治风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
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颓然道：“王爷……好手段。罢了，事已至此，瞒也无益。”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放松戒备，然后指着那碎裂的盒子道：“此物……我们称之为‘聚能枢’。用了与王爷手中那些碎块同源的矿石。”他指了指散落一旁的幽蓝矿石。
“我国钦天监多年前便观测到东北雪山有异常能量波动，推测可能存在某种强大的能量源。西凉王殿下命我等秘密潜入此地，建立前哨，寻找并尝试利用这种能量。”阿木尔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们根据古籍和一些……来自西方的技术记载，制造了这‘聚能枢’，本意是想用它来放大和引导探测到的能量信号，帮助我们更快定位能量源。却不曾想……这矿石能量极其狂暴不稳定，聚能枢非但没能精准引导，反而其散发的波动会吸引雪山中的嗜血生物，尤其是这些雪蛛……这次，是我们操之过急了。”
来自西方的技术？沈天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暮光之域！大凉的技术，果然与那些异域来客有关！他们可能得到了暮光之域流落出来的一些残缺知识！
“你们寻找这能量源，目的何在？”沈天追问。
阿木尔犹豫了一下，但在沈天逼视下，还是低声道：“王爷想必也清楚，北地苦寒，资源匮乏。若能得到一种稳定而强大的新型能量，于国于民，意义重大。可用于军工、民生，甚至……改变北地的气候环境。”他说的比较含糊，但沈天明白，主要目的恐怕还是为了增强军事实力，与大龙抗衡。
“所以，你们找到了吗？那能量源？”沈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阿木尔摇了摇头，神色复杂：“没有。我们只能大致确定能量源就在这片雪山深处，但具体位置……被一种强大的天然力场遮蔽，难以探测。这聚能枢，本是我们的一次冒险尝试，结果……王爷也看到了。”他看了一眼碎裂的盒子，心有余悸。
沈天心中稍定。看来大凉人的进展并不顺利，尚未找到冰魄之源的确切位置。这为大龙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沉吟片刻，道：“阿木尔首领，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一场意外。你等救治我等在先，我等助你抵御蛛潮在后，算是两清。这盒子和矿石的来历，以及贵国的目的，我会酌情向陛下禀明，但如何定夺，非我所能决定。”
他给了阿木尔一个台阶，也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阿木尔闻言，脸色稍霁，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沈天话锋一转，目光锐利，“此地乃我大龙疆域，贵国在此设立营地，于理不合。还请首领即刻下令，拆除营地，带领部下，退出雪山。至于能量源之事……待我禀明陛下，或许两国可另寻他途商议，总好过在此私下争斗，徒增伤亡，甚至酿成大祸。”
他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大凉人必须立刻撤离！这是底线。
阿木尔脸色变幻，显然心有不甘。但形势比人强，他看了看沈天手中的古册，又想了想失控的聚能枢，最终只能咬牙点头：“……好！就依王爷之言！我等……即刻撤离！”
大凉雪精卫的行动效率极高，或者说，他们早已做好了随时转移的准备。在阿木尔的命令下，残存的雪精卫沉默而迅速地收拾着营地内的重要物资，尤其是那些与研究相关的笔记、器械残骸，以及剩余的幽蓝矿石碎块。对于沈天要求他们撤离的要求，阿木尔没有再做任何争辩，形势比人强，他深知继续留在此地已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不到一个时辰，营地便被清理一空。阿木尔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碎裂的“聚能枢”和一片狼藉的洞窟，眼神复杂地对着沈天拱了拱手：“镇海王，今日之事，阿木尔记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甘，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沈天坦然回礼：“阿木尔首领，一路保重。但愿下次相见，是在谈判桌上，而非战场。”
阿木尔深深看了沈天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带领着剩余的雪精卫，牵着那些长毛驮兽，迅速消失在葬雪谷的风雪之中。
洞窟内，只剩下沈天一行人和满地的狼藉。
确认大凉人已经远去，众人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上。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到有军医的地方。”林雪看着伤员，忧心忡忡。
沈天点头，他强撑着同样疲惫的身体，走到洞窟深处，仔细检查了那个被毁的“聚能枢”和散落的矿石。他将几块较大的矿石样本和一块较大的聚能枢碎片小心收起，这些是重要的物证和研究样本。
“王爷，我们往哪个方向走？”赵虎问道。来时的那条路显然不可能回去了。
沈天观察着洞外的地势和风向。大凉人是向着山谷下游方向离开的，说明那边可能有出路。但他并不想跟在大凉人后面。
“我们往上游走。”沈天做出了决定。根据他的判断，这葬雪谷应该是东西走向，他们从西侧的瀑布坠落，大凉人往东离开。那么往西走，虽然可能更加深入雪山，但也有可能绕回大龙的实际控制区，或者找到其他出路，避免与大凉人再次遭遇。
没有异议，众人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风雪，沿着山谷向上游艰难跋涉。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似乎好了一些。沿着山谷向上走了大半天，虽然风雪依旧，但并未再遇到雪蛛之类的危险生物。途中，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缝，勉强过了一夜，用最后的干粮和积雪充饥。
第二天下午，走在最前面的一名神机小队队员突然兴奋地跑回来报告：“王爷！将军！看到炊烟了！前面好像有个小部落！”
众人精神大振，奋力向前。穿过一道山脊，果然看到山谷变得开阔起来，远处山脚下，零星分布着几十座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木屋，屋顶正升起袅袅炊烟！看那建筑的风格，正是东北边境常见的鄂伦春部落！
他们终于走出了绝境，回到了人烟之地！
这个名为“乌力楞”的小部落热情地接待了这群狼狈不堪的“官爷”。部落族长认出了沈天和林雪的身份，更是敬畏有加，立刻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和皮草，安排巫医为伤员诊治。
在乌力楞部落休整了两日，伤员的情况稳定下来，众人的体力也恢复了大半。沈天不敢久留，他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回京城。他让部落派出了最好的向导和雪橇犬，护送他们前往最近的边境军镇——黑水府。
数日后，当沈天一行人乘坐狗拉雪橇，抵达黑水府时，黑水府都督亲自出迎。看到沈天和林雪安然归来，都督大大松了口气，同时也被他们带回的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大凉精锐潜入、神秘能量矿石、失控的装置、古老的册子……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边境摩擦的范畴！
沈天没有在黑水府过多停留，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一路上，沈天几乎没有合眼。他反复研读那本兽皮古册，结合雪山中的经历和从阿木尔那里得到的信息，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真相。他越发确信，东北雪山的“冰魄之源”牵扯极大，不仅关乎国运，甚至可能连接着更古老的秘密和来自远方的威胁。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皇帝沈雨早已在养心殿等候多时。
当沈天将那份详细的奏报、碎裂的聚能枢、矿石样本，以及那本至关重要的兽皮古册呈上时，整个养心殿都陷入了一种凝重的寂静。
皇帝仔细翻阅着古册上的图画和沈天的注释，脸色变幻不定。良久，他放下古册，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天：
“九弟，你此次北上，可谓九死一生，但带回来的东西……价值连城！”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大龙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东北雪山的位置。
“大凉、暮光之域……还有这册子上记载的古老文明……都盯上了这里。”皇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边境纠纷或异域来客的问题了。这是一场……关乎气运的争夺！”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天和林雪：“朕欲成立‘东北勘探司’，专司雪山能量源及相关事宜的调查、研究与应对，由你二人总领其事！格物院、龙天新军，乃至朝廷各部，需人给人，需物给物！务必给朕弄清楚那‘冰魄之源’的真相，绝不能让此等力量，落入他人之手！”
“臣弟（臣）领旨！”沈天与林雪齐声应道，声音坚定。
他们知道，一段更加艰巨、也更加波澜壮阔的征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