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决断如山,沈天的行动如雷。殿前司的精锐缇骑与龙天新军的悍卒混合编队,如同出鞘的利刃,一夜之间洒遍京城大街小巷。告示贴满各处城门口、市集。
一时间,城内气氛肃杀。公开散布诡异流言者,抓;行为疯癫、症状明显且屡教不改、有攻击倾向者,抓;行踪诡秘、形迹可疑者,亦在盘查之列。虽有冤屈与恐慌,但在朝廷强势的舆论引导和铁腕镇压下,大规模的骚乱并未发生,人心在恐惧中被强行“稳住”。
格物院与太医院灯火昼夜不息,终于赶制出第一批“清心散”。此药效果有限,只能暂时安抚轻微症状,对重症几无作用,且产量极低,优先供应维持秩序的军队、衙役及重要官员。同时,根据古册残篇与对雁荡山能量残留的研究,沈天亲自指导,在皇宫四角、龙渊阁外围、以及几处重要的官署、粮仓附近,秘密布设了简易的“安神阵”。阵法以特定方式摆放的冰魄石和刻有抗干扰符文的铜柱为基,能微弱地驱散、净化一定范围内的混乱能量,虽不能根除,却如黑暗中的小小烛火,勉强守护着一方清明。
皇宫与龙渊阁的防卫被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等级。林雪亲自挑选了三百名心志最坚的龙天新军,组成“禁魇卫”,分作三班,昼夜不停,秘密卫戍这两处要地。他们不仅武艺高强,更全部经过初步的抗精神干扰训练。
沈天本人更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宫中,名义上是协助皇帝处理“靖妖”事宜,实则坐镇中枢,亲自掌控全局。他的书房几乎搬到了皇宫的一处偏殿,与皇帝寝宫不过一墙之隔。林雪则穿梭于各处布防点与格物院之间,传达指令,检查防务,如同一根坚韧的丝线,将各处力量串联起来。
这一夜,月黑风高。沈天正在偏殿审视各地送来的、关于“怪病”病例的汇报,忽然,怀中那枚来自玄机子的“观门令”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几乎同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极不舒服的嗡鸣声,仿佛无数蚊蚋在耳边飞舞,又像是金属在极度寒冷中龟裂!值守在外的禁魇卫发出短促的警示低喝!
沈天猛地站起,冲出偏殿。只见龙渊阁方向的上空,并无异样,但那座黑沉沉的阁楼本身,却在夜色中散发出一种极其晦暗的、不祥的微光,并非灯火,而是一种仿佛源自其内部、要挣脱束缚的悸动!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混乱与恶意气息,比雁荡山坑边稍弱,却更加凝练、更加接近!
“是龙渊阁!三层有变!”沈天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伤痕”的力量,在尝试直接冲击那个“记录点”或“投影源”?
“雪儿!”他厉声喝道。
林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显然她也察觉到了异常。
“你守在此处,护住皇兄!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我去龙渊阁!”沈天语速极快。
“王爷!太危险了!我随你去!”林雪急道。
“不行!皇宫不能乱!这是命令!”沈天目光如电,不容置疑。他深知,若皇宫有失,哪怕龙渊阁无恙,大龙也将瞬间崩塌。
林雪咬牙,终究重重点头:“王爷小心!”
沈天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龙渊阁!数名禁魇卫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
越靠近龙渊阁,那种不适感越强。在龙渊阁大门前的吴公公和守卫,此刻竟都瘫倒在地,双目翻白,浑身抽搐,口中吐出白沫,显然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龙渊阁大门紧闭,但门缝中却隐隐透出那种晦暗的悸动光芒,以及更加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嗡鸣与低语!
沈天毫不犹豫,打开龙渊阁大门,穿过一层和二层,直接冲到三层入口处,再次取出双令,按入门上机括。木门滑开的瞬间,一股远比上次强烈十倍的混乱与恶意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迎面扑来!门后的黑暗中,隐约可见那圆形空间中央,原本缓慢扭曲的光漪,此刻正疯狂地跳动、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挣脱而出!光漪的颜色变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红与污浊的幽绿交织,映照着地上那些古物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
踏入三层的瞬间,沈天仿佛坠入了冰火交织的炼狱。狂暴的混乱气息不再是隐晦的侵蚀,而是化作有形质的压力,狠狠挤压着他的身体与灵魂。耳边充斥着无数重叠的、意义不明的尖啸与低语,眼前光影疯狂扭曲,龙渊阁三层的景象与雁荡山坑底的破碎幻象、甚至龙渊阁墙壁上那些残缺浮雕的画面,开始诡异地交融、闪现,试图将他的意识扯入无边的混沌。
中央那光漪已膨胀至几乎充斥半个圆形空间,暗红与幽绿的光芒激烈冲突、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充满恶意的旋涡。旋涡深处,不再是模糊的碎片景象,而是清晰地显现出一只……“眼睛”的轮廓!那并非生物的眼睛,更像是由纯粹的混乱与恶意凝聚成的、充满亵渎感的抽象符号,正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者,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贪婪与毁灭欲望。
地上那些古物——焦黑竹简、风化龟甲、断玉圭、兽皮残片——此刻都在微微震颤,发出共鸣般的哀鸣,仿佛在与那“眼睛”呼应,又像是在竭力抵抗。
沈天闷哼一声,七窍几乎要渗出血来。他疯狂运转体内那丝微弱的冰魄本源,同时紧守灵台,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对抗着这恐怖的精神与能量双重碾压。他知道,绝不能让那“眼睛”或者说那“旋涡”彻底成形、突破光漪的束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将手中那枚一直发烫的“观门令”狠狠掷向那疯狂旋转的旋涡中心!同时,全力催动体内那丝冰魄之力,将其毫无保留地灌注向地面上那块与古册同源的兽皮残片!
“嗡——!”
“观门令”没入旋涡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锐鸣!那旋涡的旋转猛地一滞,“眼睛”的轮廓也模糊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干扰。
与此同时,得到沈天冰魄之力灌注的兽皮残片,骤然亮起一层温润而坚定的白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与古册同源的、古老而苍茫的气息,它如同一颗投入沸油中的水滴,瞬间打破了暗红与幽绿光芒的平衡,并引动了地上其他几件古物的共鸣!
焦黑竹简腾起一缕青烟,仿佛最后的低语;风化龟甲浮现出转瞬即逝的裂纹光影;断玉圭发出清越却悲怆的颤音……这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异数”的遗留物,此刻在兽皮残片白光的牵引下,竟短暂地形成了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对抗那混乱旋涡的力量!
旋涡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其中的“眼睛”轮廓发出无声的、愤怒的尖啸,暗红与幽绿的光芒开始不稳。整个三层空间的压力时强时弱,混乱的景象闪烁得更加疯狂。
沈天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半步未退。他双手虚按,将全部精神与残余的冰魄之力,都投入到维持兽皮残片的白光,以及对“观门令”位置的感应与牵引之中。这是一场纯粹意志与本源力量的角力,没有刀光剑影,却凶险万倍。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沈天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绝不能让这东西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那狂暴的旋涡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仿佛来自深渊底部的低沉呜咽,开始急速向内坍缩!暗红与幽绿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那只恐怖的“眼睛”轮廓也彻底隐去。
膨胀的光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快速收缩回原本那缓慢扭曲的水波状,只是颜色变得更加黯淡,几乎透明,仿佛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噗通”一声,沈天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血丝滴落在黑色的石质地面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但心中却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凛然。
他勉强抬头,看向那恢复“平静”的光漪和地上光芒熄灭、仿佛又衰老了几分的古物。危机暂时解除了。但这一次的爆发,比雁荡山更加直接,更加凶险。这说明,“伤痕”彼端的存在,对龙渊阁这个“记录点”的兴趣和渗透能力,正在增强。
必须找到更根本的解决方法,否则,下一次的爆发,他未必还能挡住。
沈天勉强调息片刻,恢复了些许力气,才步履蹒跚地退出三层。门外,吴公公等人已被禁魇卫扶到一旁照料,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沈天回到偏殿,林雪立刻迎上,见他如此模样,惊得脸色发白,上前就要搀扶。“我没事。”沈天摆摆手,声音沙哑。说完便去了皇帝寝宫向皇帝汇报情况。
皇帝沈雨显然也一夜未眠,见到沈天如此狼狈却安然返回,明显松了口气,但听完沈天隐去最恐怖的简要汇报后,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九弟,依你之见,此次与雁荡山之事……”
“同源,但更甚。”沈天沉声道,“雁荡山是‘溃口’,能量渗透,侵蚀生灵。龙渊阁是……‘印记’或‘坐标’,彼端之物,似欲直接激活或夺取此地!此次虽被我勉强压下,然其势已成,恐不会罢休。”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可有长治久安之策?”
“皇兄,或许……我们一直想错了方向。”沈天缓缓道,“堵,或许永远堵不住。那‘伤痕’与彼端存在,似乎对此界‘异数’痕迹聚集之处格外‘关注’。我们或可……反其道而行之。”
“哦?”皇帝目光一凝。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示弱’或‘误导’。”沈天眼神锐利起来,“古册与那些古物,蕴含着我们尚未理解的力量与信息。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利用它们,结合格物院的研究,在远离京城、人烟稀少但地脉特殊之处,人为制造一个更‘吸引’那彼端注意的‘伪印记’,将其力量牵引过去,甚至……尝试进行有限度的沟通或反向研究,而非一味对抗。”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无异于引火烧身,甚至可能玩火自焚。但沈天深知,面对这种超越常规的敌人,常规手段已渐失效。必须行险,方有可能觅得一线生机。
皇帝深深地看着沈天,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与探索的火焰。最终,皇帝缓缓点头:“此事……朕准你暗中筹备。所需一切,尽可调用。但切记,步步为营,若有丝毫失控之兆,立刻终止,优先保全!”
“臣弟遵旨!”沈天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已重新燃起斗志。对抗“伤痕”的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从被动防御,转向了主动而危险的试探与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