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农巡礼”结束回到京城后,沈天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溯源阁”的工作中。那些古册批注指向的古老山川地脉,如同一张隐晦的地图,吸引着他去探寻。这或许是对抗“伤痕”、稳固此方世界的关键。
“溯源阁”夜以继日地破译、比对、推演。进展缓慢,却也偶有收获。他们初步确定了三个最为可能、且相对易于探查的方位:一是位于西北昆吾山脉深处的“地火谷”;二是东南沿海,被称为“龙首原”的一片隐秘海蚀崖洞群;三是西南十万大山边缘,一个被当地土人称为“阴泉眼”的古老地下溶洞。
这三个地点,无一不是人迹罕至、环境险恶、且伴随着各种神秘禁忌传说的地方。
“王爷,从现有资料看,‘地火谷’与‘龙首原’的记载相对较多,但环境也更为极端。‘阴泉眼’最为神秘,资料寥寥,但古册批注中对其‘涤秽’之能描述最为明确。”苏瑾瑜汇报时,眉头紧锁,“无论探查哪一处,都需极为周密的准备,且风险极高。”
沈天凝视着地图上的三个标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片刻后,他道:“‘阴泉眼’既最神秘,或许也意味着其受干扰最少,保留的‘本源’可能最完整。且西南之地,经过落日泽一役,我们对类似环境的适应性或许更强。就先从此处着手。”
“可是王爷,‘阴泉眼’位于西南边陲,情况复杂,且我们对那里知之甚少……”苏瑾瑜担忧道。
“正因如此,才需更加谨慎。”沈天转向一旁的林雪,“雪儿,挑选培养的精锐,组建一支探查队。装备以轻便、实用、隐蔽为主,格物院最新研制的防瘴药物、净水器具、信号火箭等务必配齐。另外……将改进后的‘偏转符’也带上几枚,以备不测。”
林雪颔首:“人选我已初步有数,装备三日内可备齐。只是……王爷,此次探查,您是否要亲自前往?”
沈天沉默了一下。他当然想亲自去,亲眼看看那可能关乎世界本源的神秘之地。但京城局势未稳,皇帝需要他坐镇,格物院和溯源阁也离不开他的决策。更重要的是,他若离京,目标太大,极易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和猜疑,反而可能将危险引向探查队。
“此次我不便前往。”沈天最终摇头,“探查队由你全权指挥,瑾瑜选派几名技术骨干随行。记住,此行首要目的是勘察、记录、取样,弄清‘阴泉眼’的真实情况与其可能的作用,绝非冒险深入或激活什么。安全第一,若有任何超出预料的危险,立即撤回,不可逞强。”
“林雪领命!”林雪肃然抱拳,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她深知此行的危险,更明白沈天留在京城同样面临重重压力。分离在即,纵有千言万语,也化作了一句铿锵的承诺:“必不负王爷所托。”
三日后,一支不到五十人的精悍小队,扮作深入西南收购山货药材的商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林雪一身利落的劲装,外罩不起眼的灰布披风,掩去了靖海公的赫赫威仪,只像个干练的商队头领。
沈天站在王府最高的阁楼上,目送着车队消失在街角,久久未动。管家福伯悄声上前:“王爷,靖海公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
“嗯。”沈天低低应了一声,收回目光,眼中已是一片沉凝。他转身下楼,“备车,去格物院。”
林雪离京,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稳住朝堂,盯紧可能反扑的暗敌,还要推进“溯源阁”的研究,防备“伤痕”可能的新动向。他必须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压下心中那份难以言说的牵挂。
探查队离京后,沈天表面上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往更加低调。他按时上朝,处理公务,过问格物院进度,偶尔与皇帝商议国事。但只有最亲近的几人才能察觉,王爷书房里的灯,常常亮至深夜。
他重新梳理了从龙渊阁、雁荡山、落日泽得到的所有信息,结合古册批注,尝试构建一个更清晰的轮廓。那个“伤痕”,似乎并非固定不变,它像是有“生命”,会“试探”,会“渗透”,会因外界的刺激而产生反应。那么,这些古老的山川地脉,对于“伤痕”而言,又意味着什么?是“屏障”的弱点?还是“世界”自我修复的“穴位”?
与此同时,京城的暗流果然并未止息。之前散布流言的势力,见正面诋毁难以奏效,转而采取了更隐蔽的方式。他们开始在一些关键职位上,对支持格物院或与镇海王府往来密切的官员进行排挤、弹劾,罪名多是些“行事操切”、“靡费国帑”、“有违祖制”之类的老调重弹。虽未直接针对沈天,却意在剪除其羽翼,削弱其影响力。
沈天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立即反击。他深知,在未揪出幕后真正的黑手之前,盲目对攻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党争,消耗宝贵的精力,甚至可能给“伤痕”的威胁以可乘之机。他选择了隐忍,暗中让管家福伯通过可靠渠道,收集这些人的把柄与动向,同时更加牢固地掌握住龙天新军和格物院这两个基本盘。
时间一天天过去,西南方面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按照约定,探查队每五日会通过信鸽传回一次平安简报。但最近一次简报,已经迟了两日。
沈天心中渐生不安。西南蛮荒之地,变数极多,瘴疠毒虫、凶兽土人,乃至那些可能存在的、与“伤痕”相关的诡异现象,都可能造成意外。他加派了人手关注信鸽,并让兵部向西南方向派出了几支轻骑,暗中接应。
就在平安简报迟到的第四天夜里,一只羽毛凌乱、精神萎靡的信鸽终于跌跌撞撞地飞回了格物院专用的鸽舍。绑在它腿上的竹管里,并非往常简洁的平安信,而是一张匆匆写就、字迹潦草甚至沾有污渍的纸条:
“遇险,困于‘阴泉眼’外围迷瘴。方位已失,罗盘紊乱,有怪异声响扰神,数人出现幻听幻视。暂困守高地,试图寻找出路。勿轻易派人救援,此地诡异,恐有进无出。”
短短数语,却让沈天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林雪他们果然出事了!困于迷瘴,方位迷失,还有扰神的怪异声响……这绝非寻常山林瘴气那么简单,极有可能与“阴泉眼”本身,或者与“伤痕”的某种影响有关!
“勿轻易派人救援”……沈天捏着纸条,指节发白。林雪是怕更多人不明情况闯入,徒增伤亡。但他岂能坐视不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西南派出的接应轻骑恐怕难以应对这种超自然的困境。盲目派大军前往,动静太大,且未必有效,还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甚至阻碍。
必须亲自去一趟!只有他,身负冰魄之力,接触过“伤痕”的能量,研究过古册,或许才能应对那里的诡异状况,找到林雪他们。
但京城怎么办?皇帝和朝局需要稳定,暗处的敌人虎视眈眈。
沈天在书房中踱步,思绪飞转。片刻后,他有了决断。
“福伯,立刻准备,我要秘密离京数日。对外宣称,本王感染时疫,需在府中静养,不见外客。所有政务,由王府长史按旧例酌情处理,重要事项可急递入府,我会留下手令安排。格物院与‘溯源阁’事务,由苏瑾瑜主持,遇不决之事,可呈报陛下。”
“王爷,这太冒险了!您乃万金之躯,京中局势……”管家福伯大惊。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天语气斩钉截铁,“靖海中他们危在旦夕,且此事关乎‘阴泉眼’之谜,我必须去。京城……陛下圣明,宵小暂时还翻不起大浪。我快去快回。”
他迅速写了一封密奏,说明情况与自己的打算,让管家福伯务必在天亮前设法秘密呈给皇帝。然后,他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只带了十几名绝对忠诚、武艺高强且同样经历过抗干扰训练的贴身侍卫,悄然从王府离开。
夜色深沉,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京城,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沈天伏在马背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雪儿,坚持住,我来了。
一路换马不换人,风餐露宿,沈天几乎是以透支体力的方式赶路。越是靠近西南,空气中那股潮湿闷热、仿佛酝酿着不安的气息就越发明显。沿途经过的城镇村落,关于深山老林里出现“鬼打墙”、“迷魂瘴”、“怪声摄魂”的传闻也渐渐多了起来,听得沈天心中越发焦灼。
终于,在出发后的第五日傍晚,沈天抵达了探查队最后传来消息的预定汇合区域附近。这是一片靠近十万大山边缘的丘陵地带,林木渐密,雾气开始升腾。按照林雪简报中模糊的描述和格物院事先研究的地图,“阴泉眼”应该就在前方更加深邃的原始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