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夜色已深,殿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这光亮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肃杀。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即燃。
皇帝沈雨高踞龙椅,面沉如水,眼底是压抑不住的雷霆之怒。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插着三根染血羽毛的军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下方,得到紧急传召的亲王、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以及几位在京的资深武将分列两旁,人人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出。沈天和沈沐匆匆赶到,按品级站进宗亲队列,立刻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都到齐了?”沈雨的声音冰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人,最终定格在兵部尚书身上,“李爱卿,你把军报内容,再给诸位卿家说一遍。”
兵部尚书李大人出列,脸色灰败,声音带着颤音:“启禀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七日前的夜里,北狄狼主亲率五万精锐铁骑,绕过林老将军布防的重镇,突袭了我军囤积粮草的‘飞云峪’!守峪偏将……殉国,五千守军……十不存一,所有粮草……尽数被焚!”
“什么?!”
“飞云峪被袭?!”
“粮草全毁了?!”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确切的消息,众人依旧骇然失色!
飞云峪是北境前线最重要的粮草中转基地之一,储存着供应数万大军近一月的粮草!此地被袭,粮草被焚,意味着前线大军立时陷入缺粮的危机!而且是在镇北将军林傲刚刚离京返程,尚未完全接掌防务的这个节骨眼上!
“林傲呢?!他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是鲁王沈威,一位以勇武着称但脾气火爆的王爷,“他不是刚回去吗?怎么会让北狄人摸到飞云峪去了?!”
“鲁王殿下息怒。”一位老成持重的阁臣开口道,“军报上说,北狄人行动极其诡秘,且似乎……似乎对我军布防了如指掌,方能精准绕过防线,直扑飞云峪。林老将军闻讯已急速驰援,但……恐怕为时已晚。”
了如指掌?!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有内奸!或者……防线布置早已被渗透!
“查!给朕彻查!”沈雨猛地一拍龙案,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兵部、枢密院、北境军中,都给朕一寸一寸地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通敌卖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殿内温度骤降,所有官员都噤若寒蝉。
但愤怒解决不了眼前的危机。沈雨强行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当务之急,是北境危局!粮草被毁,大军缺粮,军心必然动荡!北狄狼主狡诈凶残,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诸位爱卿,有何良策,可解此燃眉之急?”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个问题太过棘手。重新筹集并运输足以支撑数万大军的粮草,需要时间,而北境最缺的就是时间!一旦军心溃散,防线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户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国库……国库虽有些存粮,但若要立刻筹集如此巨量粮草,并安全运抵北境,恐……恐需半月之久……”
“半月?!”鲁王沈威怒吼道,“前线将士能等半个月吗?到时候饿都饿死了!等着北狄人砍瓜切菜吗?!”
“那……那可否从邻近州府紧急调粮?”有人提议。
“邻近州府存粮亦不充裕,杯水车薪!且运输途中,难保不会被北狄游骑劫掠!”
“是否可令林老将军暂避锋芒,后撤至第二道防线,以待粮草?”
“不可!后撤容易,再想推进难如登天!且会动摇国本,令天下人耻笑我大龙国畏敌如虎!”
众人争论不休,提出的方案要么远水难救近火,要么风险巨大,难以决断。皇帝沈雨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沈天站在角落,听着这些争吵,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他虽然对军国大事一窍不通,但也明白缺粮对军队意味着什么。那是灭顶之灾。林老将军刚收了他的辣椒油,转头就遇上这种糟心事,也真是够背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盏简易煤油灯的制造图纸还揣着呢。原本还想靠这个打开局面,现在看来,在战争危机面前,照明问题简直微不足道。
等等……战争?
沈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那个不靠谱的废物空间,虽然尽吐些破烂,但……万一呢?万一能吐出点跟军事沾边的东西?哪怕是最基础的……
可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太冒险了!且不说能不能吐出来,就算吐出来,怎么解释?在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再表演一次“仙界赐宝”?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就在他心思浮动之际,争论的中心,不知不觉间,竟然引到了他的身上!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提振士气!”一位大臣高声道,“臣听闻闲王殿下深得仙缘,能沟通仙界,获取诸多不可思议之物!不知殿下可否再次恳请仙界,赐下仙粮,以解我军燃眉之急?”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站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天身上!
有期待,有怀疑,有审视,更有不少是幸灾乐祸——让你出风头!现在看你怎么下台!
沈天心里骂了一句娘,硬着头皮出列,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这位大人说笑了……仙界之物,岂是想要就能有的?需讲究机缘,且耗费心力极巨……臣弟前次为陛下演示法宝,已然伤了元气,至今未愈……这仙粮……臣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再次祭出“虚弱”和“仙缘不定”两大法宝,希望能糊弄过去。
“九弟此言差矣。”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正是和王沈沐。他出列,对着皇帝和众人拱手,一脸忧国忧民,“国难当头,岂能因个人些许损耗而推辞?九弟既有此仙缘,便是我大龙之福!即便不能求得仙粮,或许……仙界亦有其他妙法,可助我军渡过难关?比如……仙界是否有瞬息千里传递消息之法?或是有洞察敌军动向之宝?哪怕只是些许提示,或许也能扭转战局!”
沈沐这话,看似是在帮沈天找台阶,实则把他架得更高了!仙粮求不到,那别的仙法呢?你总不能啥都不会吧?这不是逼着沈天必须再“显灵”一次吗?
皇帝沈雨的目光也再次落到沈天身上,深邃难测:“九弟,和亲王所言,不无道理。仙缘玄妙,或许真有我等凡夫俗子难以想象的助力。你……可还有余力,尝试沟通仙界,寻求一线生机?”
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沈天肩上。
答应?他上哪儿变去?那个破空间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办?变出三吨过期压缩饼干?还是几箱军用罐头?怎么解释?
不答应?那就是见死不救,之前营造的“仙缘”人设瞬间崩塌,皇帝和满朝文武的怒火立刻就会把他烧成灰烬!
进退维谷!死路一条!
沈天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一个浑身浴血、盔甲残破的传令兵,被两名侍卫搀扶着,踉跄着冲进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道:
“陛下!北境……北境最新军报!林老将军……林老将军在驰援飞云峪途中,遭北狄主力埋伏!激战一日……我军……我军伤亡惨重!老将军他……他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北境军……群龙无首!”
如同又一记惊雷,在宣政殿炸响!
林傲重伤昏迷?!北境军群龙无首?!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噩耗中的噩耗!
皇帝沈雨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
而沈天,在极度的震惊中,脑子里却像是被这道惊雷劈开了一条缝隙!
北狄人怎么对林老将军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内奸!一定有内奸!而且位置极高!
等等……洞察敌军动向之宝?
沈沐刚才那句话,像鬼魅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龙椅上脸色难看的皇帝,又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起来!
赌了!反正横竖都是死!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用一种带着虚弱却异常坚定的语气,朗声道:
“皇兄!臣弟……或有一法,可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