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但暗地里的较量却骤然升级。沈沐那招“举荐林雪”的捧杀毒计被沈天巧妙化解,双方都清楚,试探性的过招已经结束,接下来将是更直接、更凶狠的搏杀。
沈天深知,被动防守只会让对手的气焰越发嚣张。沈沐在朝堂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自己虽有“仙缘”光环和近期的一些实绩,但根基尚浅,尤其是在文官系统和情报网络上,与沈沐相差甚远。
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最好能抓住对方的痛脚,让其自顾不暇。
他手中能用的牌不多,但有一张,或许可以试试——那就是他“仙界而来”的视角,以及对某些“常识”的颠覆性认知。沈沐及其党羽,长期盘踞朝堂,许多积弊在他们眼中或许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本身就是受益者。但在沈天看来,这些积弊,处处是漏洞!
他让福伯“不小心”泄露给那位以刚正不阿、油盐不进着称的都察院御史刘文焕的,正是一份他根据零碎记忆和暗中查访,整理的关于“京营武备查验疏”的构想副本。
副本中并未指名道姓,只是以一种“忧心国事”的口吻,提出了几点疑问:
其一,京营每年耗费钱粮巨万,然近年来操练频次与强度,是否与支出匹配?有无虚报冒领之嫌?
其二,各营上报兵员数额,与实际点验人数,是否完全相符?空饷问题,是否禁绝?
其三,武库中存储军械,尤其弓弩甲胄,账目与实物是否对应?保养是否得力?有无以次充好、朽坏不堪用者?
其四,军中晋升、赏罚,是否全然依循军功律法?有无徇私舞弊、结党营私之举?
这几个问题,看似泛泛而谈,实则刀刀见血,直指京营管理中最常见、也最容易被忽视或刻意掩盖的弊端!尤其是空饷、贪腐和军械质量问题,几乎是历代军镇的顽疾!
刘文焕人称“刘铁面”,并非沈沐一党,只忠于皇帝和律法。他拿到这份不知来源的“副本”后,如获至宝!他早就对京营的一些现象有所耳闻,但苦于没有明确线索和由头,无法深入调查。这份“副本”虽然内容笼统,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切入角度和调查思路!
很快,一份正式、措辞更加严谨激烈、引经据典的《劾京营积弊疏》,由刘文焕领衔,数名御史附议,直接呈送到了皇帝沈雨的案头!
奏疏中,刘文焕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凭借其犀利的文笔和逻辑,将京营可能存在的空饷、贪墨、军械废弛等问题剖析得淋漓尽致,并强烈要求皇帝下令,对京营进行一次彻底、严格的突击核查!
这份奏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京营,拱卫京畿,地位特殊,其将领多与朝中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自然也包括和王沈沐!沈沐虽然不直接掌管京营,但其门下不少将领、文官,都与京营利益攸关。一旦真的严查,很难说会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到他!
“查!给朕严查!”养心殿内,皇帝沈雨看着刘文焕的奏疏,脸色铁青。他或许对某些积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在军队这种要害部门!他立刻下旨,由枢密院、兵部、都察院联合组成查案组,即日起对京营进行突击点验和账目核查!
旨意一下,京城震动!
不少与京营有牵连的官员将领顿时慌了神,四处奔走,打探消息,销毁证据,弥补漏洞。一时间,京营内外风声鹤唳。
和王府,密室。
沈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站着几个心腹幕僚和将领,气氛压抑。
“王爷,刘铁面怎么会突然盯上京营?还掐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幕僚焦急道,“我们的人刚递上话,说查案组这次动了真格,点名要核验三营的兵员册和武库账,还要现场清点人数!三营那边……恐怕经不起查啊!”
三营指挥使,是沈沐暗中扶植的人,吃空饷、倒卖军械的事情没少干。
“是沈天!一定是他!”沈沐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怒火燃烧,“除了他,谁会用这种阴损又精准的手段!他不直接攻击本王,却去捅京营这个马蜂窝!好让本王自顾不暇!”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沈天不按常理出牌,不去争夺北境军权,反而回过头来掀京营的桌子!
“王爷,现在怎么办?三营若出事,必然牵连到我们!是否……弃车保帅?”另一个幕僚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沈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弃?现在弃还来得及吗?查案组有刘铁面在,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罢休!此时切割,反而显得心虚!”
他眼中寒光闪烁:“既然他沈天想玩大的,那本王就陪他玩!他不是靠着‘仙缘’和那些奇技淫巧哗众取宠吗?本王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权力游戏!”
“王爷的意思是?”
“他不是有个匠作营吗?不是弄出了‘混沌泥’、滑轮组吗?”沈沐冷笑,“想办法,让那里出点‘意外’。比如……工匠操作不当,引发大火,或者……新造的工具出了问题,伤了兵部前去观摩的官员!记住,手脚干净点,要看起来像是意外,或者是他沈天急于求成、管理不善所致!”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沈天尝尝被麻烦缠身的滋味!同时,这也能打击沈天刚刚建立起来的“实干”形象。
“另外,”沈沐补充道,“北境那边,也不能让他安生。想办法给那几个有能力竞争主帅位置的将领递话,就说闲王殿下更属意林雪将军,甚至可能动用‘仙缘’相助……让他们自己去掂量!”
他要将水搅浑,让沈天成为众矢之的。
幕僚和将领们领命而去,开始暗中布置。
然而,他们低估了沈天的警惕性,也低估了匠作营的防卫力量。
沈天早就料到沈沐会狗急跳墙,对匠作营的安保做了周密安排。明哨暗岗交错,出入盘查严格,尤其是核心工棚区域,更是由林雪派来的亲兵和老张头信任的弟子共同把守,外人难以靠近。
至于北境那边的谣言,沈天也有所耳闻,但他并不在意。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在绝对的实力和利益面前,效果有限。他相信林雪的判断力,也相信那些边将不是傻子,不会轻易被这种谣言左右。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龙渊阁三层。
刘文焕的奏疏,虽然暂时牵制了沈沐的精力,但沈天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沈沐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一次京营核查,未必能伤其根本。要想真正与之抗衡,甚至揭开这个世界的秘密,龙渊阁三层可能藏着的线索,至关重要。
皇帝赐他令牌,允许他进入龙渊阁,真的只是让他查阅古籍,为“仙缘”找依据吗?还是说,这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试探?想看看他会不会对三层产生兴趣?
“福伯,”沈天沉吟良久,吩咐道,“想办法,查一查龙渊阁历任守阁人的背景,尤其是现在的守阁人。还有,三层最近十年,都有谁进去过,哪怕只是靠近,都要查清楚!”
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而龙渊阁三层,可能就是揭开一切谜底的关键入口。
就在沈天将目光投向皇宫深处时,一场针对他匠作营的“意外”,也正在暗中酝酿。一名被沈沐手下暗中收买的、负责在外围搬运柴火的杂役,怀里揣着一小包特制的、燃烧后会产生浓烟和刺鼻气味的药粉,眼神闪烁地走向匠作营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