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从洞口缝隙渗入的寒意。肉汤的香气和皮毛略带腥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而略带压抑的氛围。
沈天等人围坐在篝火一侧,沉默地进食、烘烤衣物,尽可能快地恢复体力。大凉雪精卫则分布在洞窟各处,或坐或立,看似随意,实则隐隐将沈天他们半包围在中间,保持着无声的监视。双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只有篝火跃动的光影在彼此脸上明灭。
阿木尔坐在不远处,擦拭着他那把造型奇特的武器,目光偶尔扫过沈天和林雪,带着审视与计算。他看似粗犷,但沈天能感觉到,此人内心极为细腻谨慎。
“镇海王,”阿木尔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大龙官话依旧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足够清晰,“你们追剿的悍匪,是何等人物?竟能劳动王爷和侯爷亲自深入这等险地?”他显然对沈天之前的说辞并未尽信,开始旁敲侧击。
沈天心中早有准备,咽下口中的肉干,不慌不忙道:“是一伙来自海上的亡命徒,勾结了境内一些败类,流窜作案,劫掠商队,甚至试图窥探边境军情。陛下震怒,故命我等率精锐追剿,务求根除。”他将“悍匪”的身份引向海上,既与暮光之域可能的海上来源隐隐呼应,又避免了提及敏感的雪山能量源。
“海上?”阿木尔眉头微挑,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又似乎在判断其真伪。他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这东北雪山,环境酷劣,王爷和侯爷能从那绝壁瀑布生还,实在令人佩服。”他指了指沈天他们依旧湿漉漉的衣衫和身上的擦伤。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是在打探他们之前的经历,尤其是如何进入那“葬雪谷”的。
沈天苦笑一声,演技自然流露:“说来惭愧,并非我等本事大,实乃运气。在雪山中遭遇了罕见的雪崩地动,被卷入一条暗河,浑浑噩噩间便被冲到了那瀑布之上,若非几棵崖壁古松侥幸挂住,我等早已粉身碎骨。”他半真半假地描述了过程,隐去了古老洞窟、冰魄之源和冰狞兽等秘密,只归咎于自然灾难。
阿木尔听着,眼神闪烁,未置可否。他显然对“雪崩地动”这个说法存疑,葬雪谷一带近期并无大规模雪崩报告,但那瀑布上方的区域确实是未经探索的险地,存在未知的地下暗河也并非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名在外面负责警戒的雪精卫快步走进洞内,来到阿木尔身边,低声用大凉语急促地汇报了几句。
沈天虽然听不懂大凉语,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阿木尔在听完汇报后,脸色微微一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洞外的方向,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知道了,加强警戒,按原计划轮换。”阿木尔用大凉语沉声吩咐道。
那名雪精卫领命而去。
洞内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更加微妙。沈天与林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大凉人似乎在防备着什么?是这雪山中的危险?还是……其他的势力?
阿木尔再次将目光投向沈天,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王爷不必担心,只是例行巡查。这雪山里不太平,偶尔有些不开眼的雪狼群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会靠近。”他话语含糊,似乎意有所指。
沈天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哦?除了雪狼,这雪山中还有何危险?我等之前似乎听到过一些……不寻常的声响。”他试图从阿木尔这里套取关于冰狞兽或者其他异常的信息。
阿木尔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深邃,他盯着沈天,缓缓道:“这葬雪谷,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自古以来,深入其中者,多有去无回。古老的传说里,提到过一些……守护山林的精怪,浑身冰晶,凶残暴戾。不过,那都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了,王爷不必当真。”他嘴上说着“不必当真”,但语气和眼神却分明在暗示,这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冰晶、凶残暴戾……这描述,与冰狞兽何其相似!大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甚至可能打过交道!
沈天心中骇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多谢首领提醒。”
对话暂时中止。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和洞外隐约的风声。
沈天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脑中却思绪飞转。大凉雪精卫的出现,他们在此的“军务”,他们对雪山传说的了解,以及刚才那异常的警戒报告……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大凉国,很可能也知晓东北雪山隐藏着特殊能量源的秘密!他们或许也在寻找,或者……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触甚至利用了那种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局势就复杂到了极点。大龙、暮光之域、大凉,三方势力,或许还有海上不明势力,共同盯上了这雪山深处的“冰魄之源”!
他必须尽快恢复,想办法离开这里,将大凉介入的消息传回朝廷!同时,也要设法从阿木尔这里,套出更多关于大凉目的和行动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沈天身旁、看似在打盹的那名格物院技术骨干,忽然极轻微地碰了碰沈天的手臂。
沈天微微睁眼,只见那名技术骨干借着篝火的阴影,用指尖在膝盖上极快地划了几个符号——那是格物院内部使用的、代表“能量”、“探测”、“附近”的简略标记!
沈天瞳孔微缩!那名技术骨干的意思是,他感应到了附近有异常的能量波动,或者……探测装置?是大凉人携带的?还是这洞窟本身有什么古怪?
沈天面上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疲惫姿态,但所有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他仔细聆听着洞内的每一个细微声响——雪精卫规律的脚步声、篝火的噼啪声、甚至他们呼吸的韵律。他悄然运转起体内那丝微弱得可怜的能量感应,试图捕捉技术骨干所说的异常。
然而,或许是之前消耗过大,或许是那波动极其隐蔽,他并未能清晰地感知到。
阿木尔似乎也察觉到了沈天这边极其短暂的凝滞,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时间在沉默与压抑中缓缓流逝。热汤和食物带来的暖意逐渐驱散了体内的寒气,体力也在缓慢恢复。但沈天知道,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变数。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阿木尔,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感激:“阿木尔首领,多谢款待。我等体力已恢复些许,不敢再多做打扰,这便告辞了。”他必须主动提出离开,试探对方的反应,同时也为可能的冲突做准备。
阿木尔擦拭武器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沈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王爷何必急于一时?外面风雪未停,夜色将至,此时离开,与送死何异?不如在此休息一夜,待明日天亮,风雪稍歇,再走不迟。”
话语看似关切,实则是不容置疑的挽留。沈天心中冷笑,果然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首领好意心领了。”沈天坚持道,“我等失踪已久,恐朝廷与部下担忧,需尽快设法联系。况且,我等身份敏感,久留于此,于贵我双方皆有不妥。”他点明身份和立场,暗示对方强留可能引发外交纠纷。
阿木尔放下武器,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压迫感:“王爷多虑了。这葬雪谷与世隔绝,消息难通。况且,我大凉与大龙虽非盟国,却也非死敌,收留落难之人,乃仁义之举,有何不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还是说,王爷……信不过我等?”
洞内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雪精卫们虽然依旧沉默,但手都不自觉地按上了武器。赵虎等人也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沈天迎着阿木尔的目光,毫不退缩,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非是信不过,而是规矩如此。我等身为大龙臣子,岂能久滞于外国军营?此非为客之道,亦非为臣之节。还请首领行个方便。”
他搬出了“规矩”和“臣节”,将问题提升到了国与国交往的层面,让阿木尔难以用简单的“好意”来搪塞。
阿木尔盯着沈天,似乎在权衡用强留下的利弊。沈天和林雪的身份确实特殊,若强行扣押或发生冲突,消息一旦走漏,很可能引发两国间的轩然大波,破坏大凉可能正在进行的秘密计划。但若放他们离开,他们出去后必然会引来大龙军队,同样会暴露此地的存在……
就在阿木尔犹豫不决之际,洞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凉语的呼喝声!
“首领!有情况!”
只见一名雪精卫略显仓皇地冲进洞内,急声道:“西侧哨点发现异常!大量……大量的雪蛛正在向营地聚集!距离不足三里!”
雪蛛?沈天心中一动,那是什么?
阿木尔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猛地站起身:“有多少?确认是冲着营地来的?”
“数量极多,漫山遍野!它们的行为很反常,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或者吸引过来的!”哨兵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惧。
洞内所有的雪精卫都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气氛瞬间从之前的微妙对峙变成了临战的紧张!
阿木尔再也顾不得沈天他们,快速下令:“所有人!准备战斗!加固洞口防御!快!”
他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沈天等人的存在,匆匆对沈天道:“王爷,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外面情况危急!那些雪蛛极度危险,嗜血成群,此时出去必死无疑!诸位暂且留在洞内,待我们击退蛛群,再议去留!”说完,不等沈天回应,便带着人冲向洞口布置防御。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一切!沈天看着洞外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响,以及大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这“雪蛛”绝非寻常之物。
“王爷,我们……”赵虎看向沈天,等待指令。
沈天目光闪烁。危机,往往也伴随着机遇。大凉人被蛛群牵制,或许是他们脱身的机会?但外面情况不明,贸然出去同样危险。而且,他对那所谓的“雪蛛”以及它们异常聚集的原因,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会不会与技术骨干感应的能量波动有关?
“静观其变。”沈天沉声道,“先看看情况。赵虎,带人守住我们这边,注意洞内情况,尤其是……”他看了一眼洞窟深处,技术骨干之前暗示的方向。
他有一种预感,这场突如其来的蛛群危机,或许会揭开这大凉营地隐藏的更多秘密。而他们,或许能在这混乱中,找到一线生机,甚至……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