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大楼的石英钟刚敲过午夜十二点，赵德发就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紫檀木书柜后的暗格里，一沓厚厚的银行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张卡上都贴着不同的名字 —— 印刷厂王厂长、阅卷组李组长、保密室张主任…… 他指尖划过卡面，像在抚摸一条条人命，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凉气。办公桌上的 “清正廉明” 匾额投下歪斜的阴影，正好罩住他颤抖的手。
“爸，我们真的要跑吗？” 赵倩倩的电话带着哭腔从听筒里钻出来，背景音里能听到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赵德发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在墙上，青瓷碎片溅在 “星城市优秀教育工作者” 的奖状上：“慌什么！当年王建军那点破事都能压下去，这点风浪算什么？” 他突然压低声音，“让你妈把瑞士银行的账户准备好，明天一早去码头。”
挂了电话的赵德发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蹲在教育局后门的垃圾桶旁，数着王厂长塞来的现金，雨水混着霉味钻进衣领。当时王厂长拍着他的肩膀说：“赵局，这买卖稳赚不赔，每年换几个答题卡，比收学费来得快。” 现在想来，那些钞票上的油墨味，和此刻保险柜里新取的现金一模一样。
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时，徐襄正坐在监控车里啃包子。宁波敢死队的老伙计轮流盯着教育局的侧门，高清摄像头把赵德发的车牌号拍得清清楚楚。“这老狐狸果然要动。” 徐襄把咬了一半的包子塞回塑料袋，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出轨迹，“让兄弟们去码头布控，记得把船老大的底细摸清楚 —— 我猜他会走内河航线。”
顾采薇的工作室里，三十块屏幕同时亮着。系统性风险预警系统 2.0 的数据流像瀑布般倾泻，将赵德发近五年的通话记录、消费凭证、银行流水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发现异常资金流动，昨晚十点，一笔五十万的转账流向了城西的‘平安搬家公司’。” 她放大转账记录上的备注 ——“办公用品清运”，嘴角勾起冷笑，“这借口还不如王建军偷鸡蛋来得高明。”
老马带着三个退休教师蹲在印刷厂后门的早点摊旁，搪瓷碗里的豆浆冒着热气。穿蓝布褂子的张师傅一边翻着油条一边念叨：“去年高考前，王厂长让我们加班改了三批条形码，说是‘系统升级’，现在想想全是鬼话。” 他往老马碗里加了勺辣椒油，“我那孙子今年也参加高考，要是敢动他的分数，我这把老骨头拼了也得讨个说法。”
唐笑笑的直播间里，虚拟礼物特效刷得像烟花。她举着刚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面是一沓阅卷现场的照片 —— 有老师把答题卡塞进黑色塑料袋，有工作人员用涂改液覆盖考生姓名。“家人们看到了吗？这些人拿着国家的俸禄，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 她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因愤怒而发颤，“现在点击右下角的举报链接，让更多人看到教育系统里的蛀虫！”
李雯在监控室里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镯子。热血端来的咖啡已经凉透，她却浑然不觉。当看到赵德发的妻子提着行李箱走进银行时，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派出所录口供的林秀。当时林秀也是这样攥着衣角，眼神空洞地说：“我总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连鸡蛋都要抢。”
第二天正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面发软，徐来带着萌萌坐在星城市立大学的树荫下。女儿手里的素描本上，画着两个背靠背的小人，一个举着画笔，一个捧着书本。“爸，赵倩倩会不会也像林秀阿姨那样可怜？” 萌萌的铅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个墨点。徐来握住女儿微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因握笔太久磨出的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像电影里说的，纵容罪恶的人，和作恶的人没两样。”
码头仓库的铁皮屋顶被太阳晒得发烫，赵德发正和船老大讨价还价。他把一沓现金拍在生锈的集装箱上，绿色钞票被海风掀起边角：“今晚十点开船，到了对岸再加一倍。” 船老大眯着眼数钱，金牙在阳光下闪了闪：“赵局放心，我这条船走了二十年，从没出过岔子 —— 当年星盟娱乐的赵坤，就是我送出去的。” 赵德发的瞳孔猛地收缩，突然觉得这海风里，混着血腥味。
打斗声在黄昏时分的印刷厂爆发。徐襄带着人堵住王厂长时，对方正往碎纸机里塞答题卡样本。“赵德发让你销毁证据？” 徐襄的皮鞋踩在散落的纸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王厂长抄起桌上的裁纸刀就扑过来，刀刃在夕阳下划出冷光。徐襄侧身避开，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肋骨上，听着骨头闷响的同时，闻到了对方身上劣质烟草和油墨混合的怪味。
“别打了！我招！” 王厂长捂着胸口瘫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衬衫。他指着墙角的保险柜：“里面有历年调换的答题卡存根，还有赵德发的签字……” 徐襄打开保险柜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 里面整齐码着的牛皮纸袋上，标着从 2018 到 2023 的年份，每个袋子里都装着十几张被调换的答题卡。
夜幕降临时，唐笑笑的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水军。“标题党！”“造谣要负法律责任！” 的弹幕刷屏，甚至有人 p 出她的丑照。唐笑笑摘下耳机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微笑：“家人们别慌，旺财已经锁定这些账号的 Ip—— 大部分来自星城市教育局的内部网络。” 她突然举起一张截图，“看，这个账号的注册人，就是赵德发的秘书！”
李雯在监控室里操作着系统，将水军的聊天记录同步到云端。热血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需要我动用关系封掉他们的服务器吗？” 李雯摇摇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行指令：“不用，让他们闹 —— 闹得越大，真相曝光时才越响亮。” 她突然调出赵倩倩的社交媒体主页，最新一条是三年前发的：“爸爸说，只要我听话，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第三天清晨，老马带着志愿者们举着标语堵在教育局门口。“还我公平分数！” 的喊声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有人举着被调换的答题卡复印件，有人展示着被篡改的分数条。穿校服的学生们排着队在请愿书上签字，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比任何口号都更有力量。
赵德发的车刚驶出地下车库就被围住。愤怒的家长们拍打着车窗，唾沫星子溅在玻璃上：“把我儿子的分数还给我！”“你这种人不配当教育局副局长！” 赵德发猛踩油门，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刺破人群，却在街角被徐襄安排的货车堵住。他看着后视镜里追来的人群，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高考时，父亲卖掉耕牛给他凑学费的那个夜晚。
仓库里的对峙持续到正午。赵德发被徐来堵住时，正试图烧毁最后一箱证据。火光映在他扭曲的脸上，像极了庙里的恶鬼。“徐导，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从怀里掏出张支票，笔尖在上面划出歪斜的数字，“这是五百万，够你拍三部电影了。” 徐来一脚踹翻燃烧的纸箱，火苗舔着他的裤脚：“我女儿的梦想，你用多少钱能买？”
打斗在仓库深处爆发。赵德发的保镖像疯了似的扑过来，拳头带起的风扫过堆积的答题卡。徐来抄起旁边的铁管，却被保镖抓住手腕反剪到身后。剧痛中他看到散落的答题卡上，有个名字被烧得只剩一半 —— 正是萌萌的名字。怒火突然从脚底窜到头顶，他猛地弯腰撞向保镖的膝盖，听着骨头错位的脆响，感觉胸腔里的郁气终于散开。
“爸！别打了！” 赵倩倩突然冲进来，抱着赵德发的腿哭喊。她的校服裙沾满泥污，脸上还带着泪痕：“我不要去国外了，我想重新考试……” 赵德发反手给了女儿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仓库里回荡：“没出息的东西！我们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时，顾采薇正将最后一份证据上传云端。系统性风险预警系统自动生成的报告里，详细列出了涉案人员的名单、证据链、受害考生信息，甚至包括每个人的量刑建议。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看着屏幕上 “上传成功” 的提示，突然想起 mIt 导师说过的话：“数据不会说谎，说谎的永远是人。”
赵德发被戴上手铐的瞬间，突然挣脱警察的手，冲向墙角的保险柜。他抱着那些标着年份的牛皮纸袋，像抱着救命稻草：“这些都是我的心血！你们不能拿走！” 警察掰开他的手指时，纸袋散落一地，露出里面泛黄的答题卡 —— 最上面那张，是十年前某个被调换的考生的，名字旁还留着稚嫩的涂鸦。
夕阳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徐来牵着萌萌的手走出仓库，女儿突然指着天边的晚霞：“爸，你看像不像鸡蛋黄？” 徐来抬头望去，橘红色的云霞确实像被打翻的蛋液，温柔地铺满整个天空。他想起林秀说过的话：“再硬的蛋壳，也挡不住想破壳的力量。”
教育局门口的请愿人群渐渐散去，老马指挥着志愿者收拾标语牌。穿蓝布褂子的张师傅提着一篮刚煮好的鸡蛋走来，分给每个参与者：“尝尝，自家鸡下的，补补身子。” 鸡蛋的热气模糊了镜片，老马看着手里的第九千零三封风险提示信，突然觉得这封信的重量，比当年在刑侦队缴获的任何赃物都重。
唐笑笑的直播间里，粉丝量突破了六千万。她举着刚收到的锦旗 ——“教育公平守护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家人们，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敢说真话的人的胜利！” 她突然对着镜头鞠躬，“接下来，我们要帮那些被调换分数的考生讨回公道，让他们重新走进考场！”
李雯站在监控室的窗前，看着星城市立大学的方向。热血递给她一份文件：“受害考生的复读申请都批下来了，教育局新局长说要亲自监督明年的高考。” 李雯翻开文件，看到萌萌的名字旁画着个小小的笑脸，笔尖的颜色和当年林秀信里的墨水一模一样。
徐来的新纪录片开机仪式定在九月一日。开机现场没有鲜花红毯，只有二十七个受害考生的笑脸墙。当林秀的女儿按下场记板时，清脆的响声里，徐来仿佛听到无数蛋壳破裂的声音 —— 那是希望破壳而出的声音。
庆功宴上，大家喝着用鸡蛋酿的酒。徐襄说起人间贱客联盟要成立教育基金，顾采薇计划升级系统监控全国考场，唐笑笑在直播间教考生如何保护自己的答题卡。老马喝得满脸通红，拍着桌子说要写一万封风险提示信，李雯则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窗外的星空，觉得那些星星，像极了孩子们眼里不灭的光。
三日之限已过，但守护公平的路还很长。就像徐来新纪录片的名字 ——《蛋壳之下》，那些藏在坚硬外壳里的柔软与坚韧，才是这世界最该被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