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那个自称很早就认识他的人所说的话,还在夏一鸣心头上盘旋。
其他的倒也罢了,但对方话里所提及的那个名字,却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元昭……夏姓。”
如果没记错,大佬在第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曾经说过,他的名字就是……元昭。
“……”
所以,要是那个人所说为实,似乎又能解释,为什么大佬对他的态度会是如此的……奇特!
可如果大佬真是那人口中的‘夏元昭’,那为什么他从未听外婆提及?
正当夏一鸣带着满腹疑窦往家里骑行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他第一次看到大佬时,心头浮现的想法:谁家小孩这么早就……
“……”
外婆没有跟他提及,该不会是因为大佬在那个‘甄诚’搬家后,就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这……
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一般人,除了至亲,很少会在小孩子面前提及某个故去的人。
而以他的特殊情况就更是如此,除非他主动提及,外婆甚至连外公,都很少在他面前提起。
还有……
“……大佬在面对我时,似乎总是不自觉流露某种……亲昵!”
按那人的说法,小时候的他和大佬的关系比较好,总是每天都黏在一起玩。有时候就算大人过来找,他也……呃!抱着大佬不肯撒手。
“……”
总感觉那人说的不是他,因为就算是吉光和莹莹,他也没像那样的……黏糊。
反倒是大佬……在见到他时,不但两眼放光,有时候还给他一种……想要立马贴过来的感觉!
“……”
从某种意义上,这似乎又能佐证那人所说的话。
至少在大佬和他关系很好的这点上,对方所言应该无误。
怀揣着满肚子心事到家,夏一鸣放好车,立马往二楼跑。
没办法,无论他再怎么猜测,他脑子里也翻不出五岁前的记忆。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去问可能还记得往事的外婆。
当然,事情要委婉些,毕竟大佬的事,可能会涉及到某些让外婆伤怀的过往。
然而……
“你今天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正在厨房忙活的夏外婆,边将蒸好的鱼从锅里端出来,边讶异地问。
夏一鸣:“……”
这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啊!
‘难不成,我之前猜错了?’
“是这样的……”他洗过手,将今天学校里遇到那个怪人的事说给外婆听,不过出于谨慎,他暂时没提‘夏元昭’这个名字。
“咦!小诚竟然回来了,还恰好被安排到你那个班!”外婆听完,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恍惚。
“……”
这语气,难不成那人说的都是真的!
那……
在心里抿抿嘴,夏一鸣作出困惑状问:“他说我以前玩得很好,可您也知道,我没有五岁前的记忆。”
“如果他真是小诚,那他说的倒是不假,你以前和他,还有昭昭,几乎是每天都会凑在一块玩。”夏外婆擦擦手,从灶台边上端起一盘菜递给他。
夏一鸣不动声色地接过,随后故作疑惑问:“昭昭是谁,我怎么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夏外婆微微一顿,先是朝东南边看去,随后才叹气说:“昭昭啊!你的话,应该叫叔,比你大一岁,是我小叔家外孙。”
“……”
看外婆的样子,这里头似乎真有故事。
而且,外婆叔家的外孙……
可那个叫谢珏的人,说的名字是夏元昭。
这……
该不会又是与他类似的情况吧!
“我叫叔?”夏一鸣故作不解地问:“可我不记得有这个人啊!”
别说这个疑似大佬的‘叔’,甚至连外婆口中的‘小叔’他也没听人说起过。
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都说,你没五岁前的记忆吗!”
夏一鸣:“……可我也从未听你提起过,我们家还有这样一号亲戚啊!”
就算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是他的错,但在那之后……
“您也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
夏外婆:“……”
沉默半晌,老太太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这一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两个,都像是没长良心似的。”
‘这话的份量……还有外婆的态度,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带着纠结,夏一鸣偷偷瞄了外婆一眼,却没想到外婆正好也看过来……
“你这小子!”老太太将手中的围兜往架子上一搭,没好气地说:“有话就问,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被抓个正着的夏一鸣有些讪讪,他伸手拉了拉外婆的袖子,给自己找补道:“我这不是看您心情不佳吗!”
等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自家外婆更不高兴,那就不好了。
夏外婆:“……”
别说她本就没生气,感觉就算是真生气,但面对眼前这小子那一脸讪讪的小脸,她……应该也舍不得对他发火。
“算了,算了!”老太太拉着外孙在饭桌那落座,随后一边在心里整理,一边对他说她们这一支的过往。
“我小叔,是你太公那些兄弟姐妹里,唯一活下来的幺弟……说是小叔,但也只比我大几岁,算是被你太公当儿子养大的。”
“我们关系一直不错……他成年的时候,你太公还出钱给他在离我们老宅不远的地方起了一栋房子。”
“……他娶的老婆,是你太婆介绍的,跟我们家处的也相当好……只可惜他寿数不长,只留下一个女儿,便在三十来岁的时候去世了。”
“我那妹子叫春丽,性子……有点像阿樱,为人……比较自我,很喜欢跟婶子对着干……嫁人后,也不消停……不知怎么跟夫家闹翻了,还把昭昭从她前夫那里抢了过来……”
“唉……只可惜,她抢是抢了,但抢到之后,她却也只是把昭昭扔给了你太叔祖,然后就以工作为名,一去不回……”
夏一鸣:“……”
怪不得外婆会绝口不提,这里头,怕是也有一点心有戚戚的缘故吧!
那边,夏外婆不知道外孙在腹诽,仍然在继续:
“我看婶婶一个人的,又要带昭昭,还得忙着工作,就让她把昭昭放我们家,反正带一个是带,两个也带,而且你们一起玩,还能让我省点心……”
“……昭昭五岁的时候,婶婶积劳成疾……她临走之前,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抓着我的手……直到你外公说会在家里给昭昭添双筷子,她才……”
“春丽……电话是空号,我们找不着她,就只能让昭昭代替她……但头七之前,她又突然回来了……她说,她都知道,但离得远,能在那天回来,已经是紧赶慢赶……”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希望是……她说她已经再嫁,这次回来,是准备把昭昭带过去……”
“你外公觉得她不对,不同意,但她开始在村里闹……那时候,婶婶头七没过,尸骨未寒……旁人也劝,说她终究是亲妈,那有亲妈不疼孩子……”
“你外公当时还怼了一句:有那个亲妈五六年也不回来看一眼……”
“话虽如此,但她终究是昭昭的亲妈,我们……没能拗过她……其他人也……为此,你外公还气了个倒仰……”
另一边,夏一鸣越听越是感觉不对:如果按这个发展,那这个疑似大佬的小叔叔,应该是被带走了才对,可事实却是……
想到大佬那副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小身影,他心里莫名一沉。
如果此元昭真的是彼元昭,那外婆这个堂妹,怕是……
“昭昭……终归是被春丽带走了,还是声都没有吱的那种……小诚离开时,你没哭,还送了他一捧你宝贝的弹珠,但昭昭不见的时候,你哭得像个小泪人似的,后来你那次偷摸出去,我们怀疑你是想去找他的……”
只是最后不知道你摸到了哪,最后撞到了东边那位不说,还被人家送回了婶婶家门口。
到这,夏外婆又想起老伴所说,自家这小子应该很合东边那位的眼缘,不但当初没纠着不放,现在还在教眼前这小子某些本事。
“……”
如果不去计较那位霸占着他们家老宅的事,那祂对他们家,好像还怪好的。
“……”
忽略掉外婆说他哭得像泪人的事,夏一鸣佯装不解地问:“您是怎么知道小叔被带走的?”
如果有人看到过那个‘元昭’被带走,那他的猜测或许是错的,但如果没有,那……
夏外婆摇头:“我也是听说,就在昭昭被春丽接回去的那天晚上,就有一辆小车去接她们母子……”
“意思是,有人看到小叔上车了?”没等外婆说完,夏一鸣就有点迫不及待问道。
“……”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那倒是没,他们只看到有辆车,大概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停在婶婶家门口。”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在听说后,有过去查看,你叔祖家的门窗都已经落了锁,还能看到窗户也都换上了不透光的黑色帘子。”
如果说之前,夏一鸣的心只是咯噔一下,那么现在,它却是快要沉到谷底。
剩下的那一点,只能寄希望于,是他的猜测出了问题……真的是此元昭非彼元昭。
“……”
只是他明白,这点希望恐怕也很渺茫。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过来人,他从很小以前就知道一件事。
——对某些人而言,他\/她们自己,对于他\/她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而所谓的血缘亲情,在他\/她们心中所占的份量,怕是万分之一都不到。
问到这一步,出于谨慎考虑,夏一鸣没有选择继续追问。
而外婆在吃饭的过程中,突然把话题转到那个奇怪的人身上,还说邀请对方回来坐坐的事,他也没有严词拒绝,而是委婉地表示:他们现在还不熟,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对此,外婆面上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
等把这顿份量十足的食物全塞肚子里,夏一鸣刚起身,准备去收拾桌上的狼藉,就见外婆对他摆摆手,同时听到:“有事你就先去忙活吧,这些我等会再收拾。”
夏一呜:“……”
虽然他是和大佬有约,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还是能抽出来的。
没成想……
“没事,没事!反正我最近没接活,等下也只是看会电视就睡觉。”老太太见外孙抿嘴,小脸还皱皱的,就又补充一句:“你那些玩意研究起来也要费不少功夫,再加上还有学校布置的功课。”
她虽然不懂那些,但却听老伴说过,他刚开始时,几乎是没日没晚折腾的。而且,那还是有长辈在手把手教的情况下。
自家这个,在教授这方面上,虽说老伴请了东边那位帮忙,但这时间却……着实紧巴。
见外孙还有点拧巴,她好笑地拍了拍他:“既然你选择了那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吧!外婆在其他方面帮不了你,但在这些琐事上,却是可以分担的。”
哪怕只是多出一点时间,但要认真起来,这半个小时也是能干出不少事情的。
夏一鸣抿嘴,然后走过去抱了抱自家老太太,并轻声说道:“谢谢外婆。”
夏外婆笑着抬手,在自家小孩搭她肩膀的小脑袋瓜上轻拍两下,之后便推了推他:“去吧!去吧!”
夏一鸣松手的同时轻轻点头,然后犹豫两秒……
“我今晚可能还要出……”昨晚晚归的他,在说这话时,不免有点心虚。
“去吧!”已经从老伴那知晓其目的地的夏外婆依旧摆手,但下一秒,她突然一脸严肃,拉着外孙的手叮嘱道:“外出可以,但不能像昨天那样,回来那么晚。”
尽管知道外孙不出城中村,老伴也保证过安全,但那个点还是太晚了,尤其是对学生而言。
像昨晚,好像一直到十一点半,三楼上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这偶尔还行,但要久了,对身体多少都有点不好。
夏一鸣:“……”
老太太没拦着他外出是件好事,但刚才那一瞬间,他总有一种外婆知道他要去哪的错觉。
跟外婆保证会早些回去,夏一鸣就下楼,沿着昨晚那条路线,动身往和大佬相约的地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