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扭身仰头,再度狼狈地躲开两根分别从不同方向刺向他头、腹的诡异尾刺。
他现在已经知道攻击他的是什么鬼东西,但可惜的是,就算他知道也没大多用处!他的声音根本就魅惑不了那玩意,音波也只能稍稍迟缓,可对方又是一群,他压根找不到机会趁机击破;而咒杀更是没时间布置,蛊、毒……用了倒是用了,但这些诡异的神怪非但不怕,还张嘴就是一顿吸溜,竟然就把他的驱使的蛊虫和喷吐毒烟毒火给全吃了。
你m!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玩意可能是天克非物理攻击,雷火……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就被一口闷了!毒水毒火毒烟……一顿吸溜!蛊虫……‘咔咔’几下就造没了!甚至就连他的法衣,也被一根尾刺削去一段长长的袖子,而后又被蜂拥而上的数只鳐鱼给硬是分食了。!
这让青衣不得不怀疑——如果他失去反抗能力,是不是也很有可能会落得个像那半截袖子一样的下场。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辗转腾挪,还要小心那些从四面八方、且只要一靠近他周遭,便会轰然爆开的古怪光刃。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觉这些神怪的攻击频率比之最初,已是有所下降!尤其是那种……都快要贴近他,他才能发现的光刃,更是愈发……
只是就在此时,让他眉头皱起的一幕出现。只见那原本正在围攻青衣的那十二只鳐鱼状神怪身上,突然开始闪烁起银色的纹路,望之让人感觉甚是神异。
在青衣警惕的注视下,所有鳐鱼都出现若隐若现的虚化,随后扇动鳍肢,轻甩尾巴,从被围攻的青衣四周离开,朝着离青衣最远的那只鳐鱼游去。
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何,但出于保险起见,青衣还是催动法力,祭出先前已经被这些神怪打落过数次的琉璃伞和璇玑环,并放声喊道:“道友!在下真的并无恶意,请……”
雾球外头的夏元昭挖了挖耳朵,低头瞥了眼他面前那颗被他用法力团团包裹起来的雾球,平静地说:“你来我家找事,都不打听一下我叫什么名字吗?”
郑源微愣,不过很快便明白这小孩这么说的用意。
‘如此一来,就算赤炎大王日后找上门,那这位小友告起状来,简直再理直气壮不过。’
见终于有人回应,青衣先是一喜,不过等他听见外头那人所说,却又是一愣!只是下一秒,他眼睛倏地瞪大,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就是……
既然东边雾里的那位选择在此地安家,并且十余年也没挪动地方,那就意味着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出自这个城中村,而且……若是对方出自这里,那他就有一定的可能是出自‘夏’!
“……”
就算不是,也很有可能是沾亲带故。
当青衣的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可能时,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对方真与‘夏’有关,那他今天封禁阴宅,扰乱灵堂,阻隔福荫,斩断阴庇的事,岂不是……
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一道大小是方才数倍的光刃已经悄无声息撞在琉璃伞生成的护身灵光上。
随着一声巨响,撞上灵光的光刃再次轰然爆炸,一团‘滋滋’作响的雷云便将猝不及防的青衣团团裹住。
“呜!”法力的急速消耗让青衣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然而没等他缓口气,下一秒,又有一道将近五米半月形光刃呈竖切着飞至他周遭一米之内……
……
另一边,就在青衣被拘走后不久,夏家祠堂突然乱成一锅粥,那些原本还围在正厅门口看热闹的人,此时正尖叫着往正厅里跑。
要不是陈凌发觉情况不妙,直接甩出大量的线把那些惊惶失措的人给控制住,那今天搞不好会还有人要躺板板。
等陈凌把人控制住,再回头看向这场混乱的源头……
在这一瞬间,哪怕已非生者,但陈凌还是有一种脊背发凉、头皮发麻的悚然感。
死人他见过,但让他发毛的是,在刚才的混乱开始之前,他竟然没有发现那里还站着个站得笔直的‘人’。
就在陈凌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之时,突然有童声在正厅里响起……
“别在那里傻看着,还不赶紧把这人搬回去!”
狸子一边说,一边让身体逐渐从虚化实,再从庭院里走到正厅门口,随后先是不着痕迹对正疑惑看向自己的本体摇头,接着才与自家外公对视起来。
“妖……妖怪啊!”
陈凌还没说话,正厅里又是一阵尖叫。
陈凌:“……”
无奈之下,担心自家老伴会被吓到,也担心会激怒正厅外那两‘人’的他,轻轻拉了下那些由他的法力构成的丝线,让那几个叫的最欢的人直接闭嘴。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狸子:“请问……您是谁?”
夏一鸣\/狸子:“……”
好吧!他们竟然忘了,自家外公可没见过小黑。
“咳!”狸子轻咳一声,随后催动聚合物体内的法力……
片刻之后,随着法力的流转,狸子的身体逐渐虚化,化作一团浓稠黏腻、看着仿佛黑泥一般的黑色雾气。
而后,黑雾又是一阵咕蛹蠕动,中隐约可见无数细丝般的能量流转,如同活物般相互缠绕……这诡异的场景持续数秒,黑雾才缓缓形成一个孩童的模样……
等把狸子所化的黑雾吸收完,恢复幼童状的男孩抬头看向呆住的外公,讪笑一声,指着脸色青白、整个都僵直不动的夏明杰说道:“我觉得我是谁暂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送回他应该呆着的地方去。”
陈凌愣了片刻,随后默然。
眼前这小孩他虽然不认识,但无论是那让他感觉有些眼熟的眉眼,还是这语气……
再加上此地不比其他,不单有着东边那小子护持,还有老夏家的荫庇……
这如此种种,让他视线不由得瞥向正贴墙而立,还把老伴好好护在身后的那小子。
夏一鸣注意到外公的视线,眼帘垂下,微微颔首。
陈凌:“……”
尽管有所预料,但当他瞅到自家那小祸头子点头时,他人还是不由得有些发懵。
直到正厅里传来悲痛欲绝哭喊,他才回神,随后他叹了声气,回头看向正挣扎着想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侄媳妇。
只是除了人群,她还被妯娌和丈夫死死拉住,无论她怎么挣扎踢打,那两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号夏一鸣先是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然后等对方微微点头,他才喊:“有人能过来一下,把这人送回去吗?”
正厅里的人闻言,又在一阵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垂下脑袋。
就在此时……
“我来吧!”护着外婆躲到正厅角落里的夏一鸣举手。
夏外婆一惊,但没等她开口,就看到自家外孙回头对她说:“不用担心,有……咳!表叔在。”
夏外婆:“……”
虽然有老头子在,但他……真的靠谱吗?
看着外孙在夏家一众人员神色不明的注视中,走向那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夏明杰时,老太太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懊恼。
如果她在自家老头子第一次提起教她修行时,便答应对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孙去涉险,自己却无能为力了。
而夏江见率先出头的人竟是那一直保持沉默的神秘堂弟,只略微犹豫,便心下一横,出声道:“我也来帮忙吧!”
夏金来一惊,但没等他拦人,就看见自家那心眼比自己还多的糟心儿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人群中,并朝着门口走去。
这样一来,还要护着老母亲不被人挤倒的他,只能无奈地收回原本想把儿子给拽住的手。
与夏江相熟的夏五一看到他也冒头,再看见率先出头的那小毛孩的个头,以及其在绕了老十一圈后也没事,便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些奇怪的线,朝陈凌开口:“这位大哥,我也可以去帮忙,你放开我吧!”
陈凌:“……”
尽管他不知道自家小祸头子为什么肯定现在是安全的,但既然其都说得这么言之凿凿,人也没等他开口就过去了,他也只能暂且相信对方的判断。
思索完毕,他瞥了眼人高马大的夏明杰,再瞅了眼自家那小子的个头,控制丝线的手指微微一动。
……
见有人来帮忙,自己还被嫌弃,夏一鸣也十分干脆地让开位置,走到自个分神旁边,看着几个年岁较大的堂哥找来竹舆,把又被折腾一顿的夏明杰放平,给重新抬回灵堂去。
陈凌见状,干脆把夏五爷一家给全都放开,随后也不看那个一脸茫然,人却自己跌跌撞撞朝灵堂走的侄媳妇,又控制着夏正平走过来,并在放开他的控制后,对神色十分不自然的他说:“报个警吧!”
对于这种成规模的混乱,如果不让官方出面给这群人一个约束,怕是不到明天,这城中村的人就会都知道老夏家诈尸了。
夏正平一听,心里顿时一松,随后似是怕陈凌反悔似的,飞快用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掏出电话,然后找到专门处理这种事的特殊部门……
作为‘夏’名义上的族长,他是有参与城中村的管理的,所以他对某些普通人所不知道的忌讳,多少也都有所了解。
……
夏一鸣冷眼旁观一阵,才垂目瞥了眼旁边的自己。数息之后,他嘴角不由微微抽搐,忍不住传音过去:‘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把自己折腾出这个鬼样子的?’
‘你以为我想吗?’与夏一鸣一起走向灵堂的男孩没好气道。
传完声,他嘴巴一撇,吐槽道:‘还不是小叔,他说这样是一种绝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伪装,只要我们不暴露,应该不会有能想到我和你竟然是一个人。’
夏一鸣:“……”
虽然有点道理,但这种模样……
‘我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男孩脸上一脸平静,但暗地里回答的却是……
‘与其说是被坑,还不如说这是在满足他的恶趣味。’
当然,可能还有喜好。
夏一鸣再度默然,如果是这个,他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
‘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要想办法教训一下青衣的吗?
孩童状的分神微微摇头,给本体传音道:‘他们怕动静太大,又担心出现变故,就把青衣给带到麓山那边的天上去了。’
夏一鸣听出了他的无奈,也能猜到他为何会放弃去凑这个热闹。
“……”
虽然他是能变飞鸟,也有练习飞行的想法,但……咳咳!就算自个已经在刚才把飞行给练好,可那应该也仅限于飞,至于攻击……
对于本体的猜测,分神点头:‘飞……我倒是已经能从柳叶子巷飞到麓山,但就像你说的,‘飞’我虽然已经掌握,但要怎么一边飞一边进行攻击,我却是还没有想到法子。’
聚合物吸纳的鸟儿都是凡物,而普通的鸟儿……它们的攻击手段不外乎喙和爪。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违法贩卖的鸢和隼。
而要让他用它们的喙和爪子,去攻击一位筑神!?
呵!
有这种想法的人,大概应该先去看看脑子。
夏一鸣暗自摇头:‘所以说……这次除了小圆球应该能帮上点忙,其他的怕是连热闹都看不了。’
……
见琉璃伞又一次被打落,青衣掐印将它收回的同时,脸色也不由变得愈发难看。
虽然他没有使出全部实力,但对方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相比已经动用大半手段的自己,对方除了最初时把他拘来的那不知名手段,之后就都没有再动过手,只有他……
青衣身形飞速往左接连闪避,在躲过那尾剌的接连突袭后,又急速后退,避开又一记横扫。
‘该死!’青衣一边暗骂,一边朝远离那只诡异神怪的方向急速飞去,而他的脸色,此时已经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水来。
并非他不想反击,是……
听到身后又有滋滋炸响的破空传来,青衣身形一扭,换个方向,电掣一般朝上飞去。
如果他知道这里还有一只比肩筑神、且无视大部分法术的神怪,他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而且更令他心惊的是……
‘大王可能猜错了,东边那小孩背后的人,极大可能不是他的同僚……’
不是他小瞧大王,而是……如果大王的同僚如果有创造筑神神怪的能力,那灵界不闹起来才怪。
尤其是在地母沉寂的现今,要说四方鬼王没有觊觎阴天子那个位置的野心,那绝对是坟头烧报纸——纯糊弄鬼!
再有,如果大王没有那个心思,怎么可能会支使他做出这种窥探宫闱神座的大不敬之事。
在又一次躲过那种古怪的光刃之后,青衣回头看了眼那只正紧紧缀在他身后的大鳐鱼,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无奈。
飞在这只大鳐鱼的前面还好,只要应付那光刃便可,但如果让其太过靠近,那他需要应付的,就要加上对方那根神出鬼没、且能直接洞穿他那琉璃伞的尾剌……
毫无疑问,既然那玩意能毫不费力洞穿琉璃伞,那他的护身灵光与法衣在其面前,恐怕也顶不了几下。
除此之外,对方虽然看似迟缓,但实是敏捷而迅猛;又几乎无视他的大部分法术,让他那怕手段尽出,也接近毫无还手之力……再有,他就算动用手中的那俩飞剑,也无法突破对方那根灵活到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尾剌与尾巴的格挡防御。
青衣的身形在空中急速穿梭,并不停变换方向,试图寻找大鳐鱼的一丝破绽。然而,对方的攻击却如同附骨之疽毫不停歇。这使得他的每一次躲避,都变得愈发艰难。而且,他的灵力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闪避中,被不断消耗。
‘该死!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青衣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已经让现今的自己陷入了绝境。
而且……
‘如果再不动手,那等我显露败相,那至今仍在冷眼旁观的那人,怕是就要趁机动手了!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无法招架他蓄力已久的雷霆一击!’
“不能再拖了!那怕事后大王怪罪,那也得先活下去!”青衣心中暗道,同时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结印,驱使着大半的法力涌入他神庭中的那幅《赤炎镇鬼图》中。
灵界,南方鬼域。
“咦?”正在听从下属汇报工作的赤发鬼王心里微动。
“大王?”堂下夜游司长使露出疑惑的眼神。
赤发鬼王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便摆手道:“你继续。”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拔下一根红艳如火的长发,并使其化作火焰分身,带着他的一部分力量去响应某人的求助。
……
“小心,他在呼唤赤炎大王。”郑源提醒道。
作为地母宫阴脉一系的住持之一,他对于这种请神御敌的行为,简直熟的不能再熟。
尤其是对方呼唤的,还是在地母宫有一座偏殿的南方鬼王。
夏元昭点头,随即催动法力,发动他方才早已准备好的镇山法,而且……还是地母专用的那一版。
随着他法力的奔涌而出,他身前的那颗由浓雾汇聚而成的雾球开始变形,从圆润的球体,逐渐化作一座层峦叠嶂、并有林木摇曳与山溪奔流的山峦模样。
片刻之后,随着雾气翻滚流动,一座与他们下方的麓山一般无二的微型山脉在他们面前缓缓成型……
郑源怔愣几秒,眼睛倏地瞪圆。
这哪是幻象,简直就是将整座麓山的灵蕴都拓印过来了!
……
麓山。
包裹得严实的男孩在寻到此地唯一的大地脉络之后,便伸出左手那根已经露出指骨的食指,在麓山地脉的核心处轻轻一戳。
地脉先是微凝,随后‘铮——’如琴弦震颤,在一阵让所有麓山生灵神魂摇曳的嗡鸣声中,万千元磁从男孩所触及的位置喷薄而出,将整座麓山映得如同梦幻泡影……
看着朝某个方向奔涌而去的元磁,男孩垂目,开始以自身对大地的了解和精确的掌控,安抚起已经被激发地脉的麓山,让从始至终都只是微微一颤,便恢复往日的幽静。
——至少明面上,麓山还是山风依旧,山溪奔流,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
麓山上空。
夏元昭左手不停翻动,将本体引出的元磁尽数归拢于掌心,而他的眼睛却纹丝不动,依旧静静地盯着他面前的那座微型山脉。
而目睹这一切的郑源,却是已然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镇山法》虽然不是什么秘藏,但能把它用好的,一般也只有地母宫阳脉那一系的人。
而眼前这小友方才那娴熟顺滑的动作,他都怀疑他的那位老友能不能做得到。
再有……
郑源目光下移,看向他们脚下那座正有无数元磁喷涌的麓山。
就这种只催发元磁,而浊气丁点未动的手艺……恐怕就算是有山神掌管麓山,祂也很难做到这般精准。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就仿佛一座蓄满水的堤坝被人戳了一个窟窿,让里头的水喷涌而出。而最重要的是,这小友所戳的那窟窿只有水在流出,其他的像是什么泥沙啊!泥土啊!还有鱼虾、水草明明就在窟窿边上,但它们却偏偏没有被从窟窿里喷涌而出的水给带出来。
这……就着实有些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