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夏一鸣又被分神给吵醒后,刚到客厅,就看到正坐在长椅上,脸色还十分复杂的夏瑶。
夏一鸣呆了一下,忍不住朝分神示意:‘她咋啦?什么时候下来的?’
正在换衣服的分神摇头,在脑海里回答道:‘我哪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她还不在,大概四点半,才看到她从外面进来。’
至于脸色……
‘她开门进来的时候,那脸色就跟现在差不多了。’
夏一鸣听完,又愣了几秒,才走过去,挠头问:“怎么啦?昨晚聊得不顺利吗?”
夏瑶沉默片刻,方才摇头,一边用手在身边的位置上拍了拍,一边说道:“虽然他知道的很多也是表面上的文章,但结合一下‘我’过往的经验,我如今倒是能猜到一些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
由于有了昨晚的交流,此刻的夏一鸣在面对夏瑶时,倒是少了几分尴尬和无措。因此,在夏瑶作出邀请他的动作后,他倒是也很干脆的,顺势就在夏瑶身边坐下,并问道:“那方便让我知道吗?”
夏瑶微微一愣,旋即轻笑着摇头:“没事,既然那些事连你外公这种小修士都能有所了解,那就意味着这些事在他们眼里,不是一件值得保密的事。”
说完,她也不待夏一鸣再出言询问,便习惯性地揽过对方,说出她对于九重天为何选择放任大夏自由发展的猜测:
“海量与倍增的人口只是其中之一,甚至这对九重天上那最顶层的几位而言,这可能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方面……”
“以承天的实力,香火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是在做某种尝试,就比如说……借助人类的发展,让九重天的边界拓展到星空之上,从而让他可以在未曾突破乘天境的情况下,也能做到真正的星空漫步。有时候——神只的边界和上限有时候也可以取决于信徒”
“除了承天的拓荒,太白、太阴、荧惑这些家伙应该也在里面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毕竟……他们可能也想借助人类的力助,成为真正执掌星辰的星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种名义上的虚衔。”
对于夏瑶那种过于亲昵的举动,夏一鸣开始还有些抗拒,但随着对方讲述的逐渐深入,他也渐渐忘记了那种尴尬和不适,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不只是他,甚至连从卧室走出来的分神,也不再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而是直接就倚靠在卧室的门框上,一边听,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而且,他还趁着夏瑶停下来的时机,问出了他没听明白的问题:“什么叫名义上的虚衔?”
“名义上的虚衔……”夏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弧度,有嘲弄,也有讽刺——
“他们只是空有星神之名的神只,但实际上,他们却从未接触过真正的星辰。”
说完,她见被她揽在怀中的小家伙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只得解释道:“星空——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它虽然会给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气’补给,但它本身也有着海量看不见的危险。”
说到这,她先是微微一恍,而后才继续:“不管是未曾被地幕筛选、洗炼过的那些还富含着众多‘杂质’的灵气;还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宛如‘魔音’、‘大毒’的讯息……它们对于我们这种、尤其是没有肉身庇护的‘人’而言,都是一种绝对致命的威胁。”
夏一鸣微怔,接着恍然,然后便若有所思道:“那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如果九重天的触角能延伸到地外去,那些名义上的星神,就有可以借助它的庇护……”
“他们想炼化那些离地星比较近的星辰?”倚靠在门框上的分神插嘴道。
夏一鸣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只是瞪,然后他就看向夏瑶,想看‘自己’猜的对不对。
看着他们俩之间的较劲,夏瑶只是轻笑,而后就摇头,再然后又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卖关子,很快就解释道:“炼化是不可能炼化的,他们想的应该只是强化和侵占更多的权柄。”
说着,她微微迟疑,才又补充一句:“以星辰之伟岸,不是现在的他们能炼化的,但如果他们突破乘天……唔,甚至更进一步达到寰宇,那就……不一定了。”
什么乘天、寰宇的,夏一鸣自觉离自己太远,只是把它们当成神话来遐想,也不觉得这些会跟他这个小咔啦米有什么关系,所以在满足完自己的好奇心后,便话锋一转,把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件他好奇的事情上:“你说的延伸,不会是指载人登月和火星探索之类的新闻吧?”
夏瑶看了他一眼,便微微颔首,并感叹道:“我从未想到,他们还能做到这一步。”
等她感叹完,又加了一句:“延伸……可以是信徒的足迹,也可以是简陋的庙宇,只要这两者有其一,九重天的触角,就可以逐渐蔓延过去,然后一点点地,把它们纳入九重天能影响的范围之内。”
只是,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个问题……
“祂们怎么会允许九重天这么干?”夏瑶说着,先是抬手指了指西边,然后又指了指南边,并补充道:“天堂山和西南边那群猴子,还有须弥山这些家伙,是怎么才能忍住不出来坏事的?”
要知道权柄这东西吧!它的总量就在那,先到先得,分的人越少,分到的就越多,而分到的越多,能分到的就越少……
‘天堂山?西南猴子?须弥山……’夏一鸣在仔细品味过她的话后,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能对得上号的目标,也大概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吧……
“你怎么知道祂们没有阻止?”他撇撇嘴,从夏瑶怀中挣脱出来后,意简言赅地说:“难道外公没跟你说过,一百多年前的那场近乎亡国灭种的世界之战?还有最近这些年,虽然明面上没有交上火,但封锁和暗地里的打压,可是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放他从身边离开的夏瑶摇头,还是有些不解地说道:“你说的我听你外公说了,但这里面……”说到这,她眉头蹙起,脸上的表情依旧沉凝。
就在这时,倚靠在门框上的分神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呗,你以为你还是她啊!?”
这俩也真是要笑死人了,人家既然能做到,并且还成功了,那自然有他们的原因。而这俩……明明只是个小咔啦米,还在这想这想那,真以为这世界没了他们就不会转了啊!
对于他的嘲讽,夏一鸣自然是怒目而视,而夏瑶却是摇头,与他解释道:“我倒不是觉得我是她,我只是在想,能不能从这里头捞点好处过来。”
毕竟资源这东西……
“现在的大地之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好的资源了。不然的话,承天那家伙,也不会被困在乘天一千多年,也还是乘天……”
要知道在以前的时代……
“香火最初,只是一种调剂和捷径,属于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的那种,而经历两代的先人后,境界被压在乘天不说,香火这种原本只是作为辅助的资源,竟然都成了被抢夺的对象。”
而地外……
“那是新的机会,也是新的矿场,如果能把握好,那我们或许能……”夏瑶勾起嘴角,伸手点了点夏一鸣的眉心,用温婉的声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真正的乘天而起……”
虽然夏瑶说的很清楚,分析的也有理有据,但分神对于却依旧是嗤之以鼻,忍不住提醒道:“先不说你猜得对不对,但你别忘了,就算现在的人能开拓地外,但经过你说的一代和二代,地外应该也早已不是处女地。”
所以……
“你竟然还觉得我们能在这里头捞到什么好处?”分神说到这时,脸上的嘲弄之色,简直再明显不过,而且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意思。
对于分神所说的这一点……
夏瑶却是再次摇头,平静地说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但你却忽略了,日星并非是静止不动的,祂每时每刻都在带着祂的地星和其他星辰在星空中穿行。”
也就是说……
“你怎么知道祂在这千年间,没有吸纳新的造访者?”夏瑶轻笑,而后对愣住的他说了一句:“而且那怕衪没有吸纳新的星辰进来,但外面的星辰,离上一次被搜刮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但也可以让一颗种子,长成千年的古树灵材。
分神:“……”
不得不说,哪怕他对此再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其他说先不说,单单地外有千年多的时光没人能踏足的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遐想。
所以,如果把这个问题给绕回去的话,那就是……
“你的意思是……九重天除了想借助人类开拓地外,可能还想借助人类制造的工具来抵抗那什么‘杂质’和‘讯息’的污染?”分神捏着下巴道。
夏瑶轻笑,对他微微颔首。
听完他们的这一问一答,夏一鸣想了想,忍不住撇嘴,耸肩道:“不管你们猜得对不对,这事对我们来说,暂时都不重要。”
再怎么说,这事离他都太远,所以他对夏瑶所说的能捞‘好处’,也没有在意,反倒是……
“我觉得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一下,等阿秋过来送你们去州里。”夏一鸣指了指时间,对这正在相视而笑的两人提醒道。
要知道,这事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再怎么,也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点调剂,无关紧要,无关痛痒。
说完,他随手从面前的几案上拿起一张纸条,再团成一团扔给愣住的分神,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卫生间走,同时没好气地想道:‘一大早就叨叨个没完,真是憋死个人了。’
……
在本体小跑着进卫生后,分神才打开其扔过来的纸条,等他看完那上面的内容,却是一脸意外。
然后……
“给你。”他走到夏瑶面前,把纸条递给她。
夏瑶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接过,等她看完,却是微微挑眉,而后皱眉道:“这事……总得来说,有很多的可能,我得亲眼看过那孩子后,才能给你答案。”
分神耸肩:“没事,他一会就会过来接我们,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看观察一下他。”
夏瑶点头,而后便把这件小事暂且放下,继续去琢磨昨晚所听说的事情能、或者说会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了。
分神也不打扰而是翻看起本体的记事本,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是他自己不知道的。(由于昨晚回来后没有进行共享,所以他也不知道本体在家有没有折腾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
时间行至六点三十,习惯性把手机塞兜里的分神接到友人的电话,他听完,‘嗯嗯’两声后便挂断,然后一边对夏瑶点头,一边到卫生间那敲了敲门,大声道:“阿秋来接我们了,我们先下去了!”
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含糊不清的‘知道了’,分神见此,耸耸肩,回头对已经起身的夏瑶道:“他还在刷牙,我们先走吧。”
夏瑶点头,等分神过来把几案上的包拿起甩背上,她才迈开步伐跟在他身后开门出去。
……
四楼,发呆了好久的陈凌在听到楼道里传来往下的动静后,才回过神。不过,他这次却没敢像往日那般肆无忌惮去‘观察’,而是等耳朵捕捉到一楼传来关门声后,他才轻手轻脚走到楼道外头,而后……他又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朝下探头。
也难怪他现在会如此小心,实在是昨晚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而且还自称是自家小子师傅的人,表现得着实太过诡异。
——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他布下的任何一个禁制。
冷不丁之下,可是吓了他好大一跳。
不过好在,对方全程并没有问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让他简单说一下修行圈子现在的近况,以及过去百年间所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
“……”
他开始虽然怀疑,但是一想到这里也算是侄子神识的笼罩范围,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个实力不明的‘人’出现在他家,那这事最有可能的也就两种情况。
一,她真是自家小祸头子的师傅,而且还与侄子认识,所以她才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家;二……那就是他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眼前这人的实力远超他侄子,所以才能在侄子没发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家里。
一想到当时的心惊,陈凌就感觉腿肚子还有点颤颤。
——哪怕他现在用的是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