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六爷和夏正平忍不住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夏外婆,而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连夏外婆对面的夏乐逸也开始再次打起精神,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姑不开口,只是不想让你难堪而已……”夏元昭嗤笑一声,用嘲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夏五爷。然后,他伸手在夏外婆的手背上拍了拍,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福荫又不是什么万能的东西,它是能让人避邪免灾是不假,但前提是……”男孩对着夏五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人别自己作死!”
夏五爷整个人一阵颤抖,脸上涨得通红,他旁边的中年男人见状,也顾不得悲伤,直接冲上前去,一边喊着‘爸’一边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
夏元昭:“……”
所以,他才最讨厌跟这种年纪的人说话。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很不经事,经常都是一言不合,就又要开始整这一套。
夏外婆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心累的她干脆也不废话,直接对坐她上首的堂侄说:“看来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如果你信,那就让这小子闭嘴。要是下不去嘴,那就找老大,让他管好他的‘好’孙子。”
说完,她也不管堂侄是什么反应,转头对对面那僵住的小青年说:“你要真敢动这宅子,那等你动土之后,我就去地母宫里找地母娘娘唠唠嗑,想来她老人家应该会很想听一听我们老夏家最近发生的‘趣事’。”
夏乐逸一听这话,那还不知道对面那老太婆绝对不是蒙的,也不是想套他话,而是……真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能说出去找……咳咳!
“您别生气,小子刚才是狂妄了些,但……呃,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下面最近发生了什么?”
作为‘年轻’人,夏乐逸自觉自己的身段也是可硬可软的,尤其是在面对能面不改色提起那啥的夏家人时,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把身段放得再低一些。甚至可能的话……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我愿意跟向您保证,我们这一支的诉求,只是想要请回先祖的那一份遗物而已。”小青年躬身一礼,换上恳切的表情和真诚的声音说道。
夏外婆:“……”
她知道个鬼哦!那些东西是啥她倒是知道。但……
“我们不要那些东西,也不想掺和这事,只要你别把事情搞得太大,让我们被殃及池鱼,那不管你想干嘛,我们都不管。”夏元昭知道自家姑有多少料,见她又开始犯难,便一边晃着小脚丫,一边嗤笑着接过话茬。
这一下,换夏乐逸陷入沉默,几息之后,他才强笑着对男孩说:“您可能不知道那……”
“我知道你说的是啥。”夏元昭没好气地摆手,接着对对面那又僵住的小青年说:“你不用怀疑我们,那些东西好归好,但我们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夏乐逸:“……”
夏外婆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转头对听得云里雾里的堂侄说:“他刚才说的不假,我们这老宅子里的确是有东西。但我也要告诉你们,那些东西不是普通人所能觊觎,就算真把它们给翻出来,那对于我们是福是祸,却是犹未可知。”
等她说过,夏元昭却是看着对面那个无措的人,十分平静地又补了一句:“我认识地母宫阴律殿的住持,前阵子还来过我家喝茶,如果你真让这‘祸水’溅到我们身上,那时候……”
男孩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挑眉,眼帘垂下,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线又补了一句:“别搞我们,这是我们的底线。”
……
一阵安静过后,夏元昭也不管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后会泛起什么惊涛骇浪,直接从椅子上下来,拉住夏外婆的手,就准备带她回家,用以安抚某个等到快要炸毛的娃娃脸。然而,他们刚走到一半,一个苍老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朝着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夏外婆一惊,等她看清面前那人是谁,更是连忙伸手去扶。
“五哥!您这是……”
夏五爷没有看她,而是对着夏元昭就拜,同时用悲怆的声音说道:“看在我过往也曾给您上过香的份上,请您把明杰那事的详细跟我说一说。”
夏元昭没有像夏外婆那般无措,在歪头想了数息,才开口:“我并不是那件事的直接相关方,很多都只是听说而已,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夏明杰的父亲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旁边走到夏五爷的身后,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后学着夏五爷,整个人都伏于地面之上。
夏五爷没管儿子,只是苦笑道:“无论如何,您知道的都应该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要来得多些!”
几次三番的变故,已经让他有所怀疑,他今日之跪,不过是想眼前这位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的孙子因何惨死,而且死后还不得安宁。
夏元昭沉默片刻,才点头:“好吧!不过我要再次声明,我不是直接参与者,关于你问的事,大多都是听到他人聊起,才有所耳闻。”
夏五爷没有说话,只是又对着男孩行了一礼。
就在包括夏乐逸在内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准备听取个中秘辛之时,夏元昭却是忽地张嘴,再把手探进其中……
在众人看的或是傻眼,或者不明所以之时,夏元昭很快就把手从嘴里抽了出来……
还没等其他人看清他手中攥着的是什么,他却伸出手,看着地上那对父子说道:“事情挺多的,你们找个时间自己看吧!”
倒不是他嫌麻烦……咳!而是有些事实在不合适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掰开揉碎了说。
夏五爷父子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伸出双手,作捧物状。
夏元昭先是把一枚五彩缤纷的珠子放到夏五爷手中,然后曲指,把另一枚弹到他儿子夏正林手中。
“这是忆泡,等你们找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再把它扔嘴里就成。”
夏元昭解释完,便拉起夏外婆的手,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绕过他们,继续朝外头走去。
同时,他看了眼外头那只已经在频频往享堂里探头的大圆球,微微摇头。
他们要是再不走,某人怕是得要亲自过来接人了。
……
距离祠堂几百米外,夏家自建小楼。
看着抿嘴撸蛇,还不时起身在客厅里转圈的外孙,陈凌无奈摇头,在对方从他前面又一次路过时,伸手直接把人给拉住,同时没好气道:“行啦行啦!你赶紧歇歇吧!”
一晚上,这小子就没安生过几分钟。
夏一鸣冷着脸,嘴巴紧握,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公。
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陈凌却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连空气的流动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让他有一种陷入在烂泥潭中似的,有点呼吸不上来……
呃!
虽然他本来也不需要呼吸就是。
就在这时,一个让人听着直皱眉的童声在客厅里响起,打破了方才的凝重。
“他们从祠堂里出来了,正准备拐上我家上头的那条路……”
夏一鸣眼睛一亮,扭头看向正在小饭厅那头的真.大佬,迫不及待地问:“他们出来了吗?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好?”
小饭厅里的真.夏元昭下意识缩了缩,又把黑色卫衣的兜帽压下一些,将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给盖住,然后才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小声说:“出来了,人没事,两个人的精神都很不错,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被两‘人’忽略的陈凌:“……”
穿着青年壳子的他,悄悄瞪了眼面前的小混蛋,然后暗骂:‘狗屁的没筑基!狗屁的普通人!’
这小子之前说这话的时候,果然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那家‘普通人’只是使了个眼神,就能让他这个凝神期的灵修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还有……
他转头,看向小饭厅方向的那个穿着黑色童装、眼看着就要快缩成一团小身影。
“……”
难道最近的安全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一步了吗?
不然怎么连‘他’都亲自过来了?
尽管在过去那近十年的时间里,他也曾猜测那片浓雾里可能还藏什么,但是很可惜,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除了那个轻飘飘的混小子之外的其他身影。
缩在小饭厅里的男孩像是感觉到了,本能地用穿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又把兜帽往下压了压。
陈凌:“……”
这性格……
怎么说说呢?
感觉跟那个轻飘飘的臭屁混小子完全不一样,似乎更像……唔,那个不是缩在婶娘身后,就是攥着阿一衣角不放的腼腆小孩?
陈凌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过去的画面。
有他和对方的初次见面,有对方第一次被带到他家时的缩手缩脚,有……更多的,却是两个小孩在一起互相打闹、依偎着喂对方自己喜欢食物的画面。
“……”
明明也就十来年,怎么感觉像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飘忽感在里面?
而且与之同时,还有一股久久不散的心堵和憋闷,伴随那些画面一同出现,让他……总有一种想要说点什么的冲动!
“……”
但是……
陈凌抬头,看了看已经拖了把椅子过去的外孙,然后转头,又看向那因为他的靠近,而貌似有点坐立不安的故人。
‘……’
片刻之后,陈凌默默摇头,心忖:‘感觉……现在也还不错,至少这俩小的都还在。而且比起以前,自己这一家子也就少了一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婶娘。’
这……
倒是能算得上是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
另一边,跟着夏外婆出来的夏六爷犹犹豫豫很久,直到看到他家快要到了,他才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夏外婆:“秋娘,你刚才说祠堂那里有……”
夏外婆心中微微一叹,停下脚步,直接打断她的这个老哥哥话:“我刚才已经说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那些东西对现在的我们而言,真不一定是就是‘福’。”
夏六爷默然片刻,才低下头,有些颓唐地小声说:“再不好,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像他……小儿子家的小孙子才刚在侄孙的帮助下逃过一劫,大儿子家就又出事了!
儿媳昏迷不醒,已经见过家长的未来孙媳也没好到哪去,正跟她婆婆一样,双双都躺在医院里……
虽然老大在早上的时候,已经在电话里说了事情有了新的眉目,但这么久没有音讯……唉!
也不知道她们好点没有?
夏外婆在听到老哥哥的话后,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想起他家最近那一系列变故。
“……”
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老哥哥家倒是不知道该说倒霉,还是幸运。
他家这事要是再早点,在她家那小祸头子还因为那双眼睛而焦头烂额的时候爆发,那她家的小祸头子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还有他家媳妇、孙媳这事也是,这不早不晚的,刚好在外孙的老师过来看他的时候发动……这才使得那位能顺手把她们的生灵给抢了回来!
这要是再早点,在那位过来之前爆;或者是再晚点,在那位去那啥劳子朱渊后爆,那这结果就……才是真的要命咧!
“会好的,金来这不是已经去州里了吗?”老太太劝慰道。
夏六爷摇头,轻声说了句:“但愿吧!”
说完,他也没了刚才的好奇和谈兴,指了指几步外的家门说:“我到了,先回去先,免得你六嫂等急了。”
夏外婆点头,跟着有些意兴阑珊的他继续往前走。
……
看着那老头子对他们点头后就关上门,被夏外婆牵着手夏元昭才有些不解地问:“您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家那俩女的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
毕竟都大半天了,还有郑源那老头帮忙,就他的手段和身份……塞个生灵回去,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吗?
谁知,夏外婆在听到他的话后,却是愣了几秒,才用手托腮,有些茫然地反问:“六哥……难道不知道金来已经找到他媳妇的事?”
她早上的时候,还看见金来给他爸打电话报平安、并告知对方,他自己要回州里一趟的事来着。
夏元昭沉默几秒,才抽搐着嘴角问:“您当时……有听到那个人提起这方面的事吗?”
夏外婆:“……”
看着在夜风中一脸无措的老姑,夏元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