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鸣眼睛微微一转,讶然道:“那这样说的话,这腥臭……不会还跟黑潮有关吧?”
“八九不离十……”夏元昭点头。
夏一鸣:“……”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毕竟现在朱渊的防线简直能用血流漂杵、伏尸无数来形容。
只是……
“可他们那边的黑潮也是这两天才开始,按理说这腐臭……不应该飘得这么快才对!”少年大为不解。
夏元昭只是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就耸了耸肩:“你忘了有黑潮,还有灵气风暴在推波助澜吗?”
夏一鸣重新注视着窗外那昏黑的天空、还有那瓢泼的雨幕……过了半晌,他才摇头,转身往客厅方向走。
夏元昭歪头打量一会,方才转身,飘在他后头一起回到客厅。
……
夏一鸣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又拿起水杯旁边的竹筒拔掉塞子,往杯中倒入一滴青葱翠绿的‘液体’。
玉珠般的绿液……入水则化,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一鸣习惯性地端起杯子,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直到感觉身体传来来一丝若隐若现的渴望,他才端着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好喝吧!”在一旁围观的夏元昭突然笑嘻嘻问。
夏一鸣闭目感受一下,点头:“还不错,不过它的效果好像没前天好了。”
最开始,这玩意给他的感受就是渴望……极致的渴望!痒到骨子里的渴望!
可现在……
这才几天啊!
“效果虽然还有,但已经不像之前那种,一喝下去……整个身体就开始变得活跃……”
夏元昭却并不意外,在空中围着他转了两圈,才点头:“那就说明你的身体质量已经快要达到它所能滋养的极限。”
说完,男孩又抬起手在下巴上摸索一阵,然后突然问:“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在那人出现前就有,还是她出现后才有?”
“那人?”夏一鸣皱眉:“谁啊?我们师父?”
夏元昭翻了个白眼,在原来的位置像鱼一样用后空翻转了两圈,才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不是她,是前两天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夏一鸣微微一愣,恍然道:“你说的是少司命殿下啊!”
夏元昭点头,然后才重复他刚才说话题:“你的这种变化,是她来之前就有,还是她来过之后才有?”
夏一鸣听完,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地说:“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她给我喝的那碗‘清水’有问题吧?”
‘狗屁的清水!’夏元昭眼白再次一翻,但还是点头,并提醒:“那是药!别乱说!”
“是是是!”夏一鸣把水杯反叩在托盘上,一边往长椅走,一边嘀咕:“我只是说它看着像水,不是说它就是水。”
不过嘀咕归嘀咕,他还是思考起自己这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直到在长椅上落座,他才抬起头,带着几分恍然道:“之前我还没注意,不过经你刚才提醒,我突然想起来,我这变化好像还真是在喝了她给的那碗药之后,才出现的!”
“啪!”夏元昭一捶手心,小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了然道:“那就是了!绝对是祂给的那碗药的缘故!它不单单是帮你治好了灵神受损的毛病,可能还有滋养身体、补元养身的效果。”
夏一鸣沉默几秒,才忍不住嘀咕:“那她怎么不早说……”
夏元昭在他旁边的长椅靠背上找了个位置落下,耸肩道:“很简单啊!大概是在祂看来,这效果只是顺带的,属于不值得专门开口说起的那一挂吧!”
夏一鸣:“……”
这话……
好像还真有可能啊!
毕竟对那一位来说,这种对他大有裨益的东西,于她而言……可能还真是一种可有可无、不值一提的寻常事物!
……
经过短暂的沉默,少年摇头,将刚才的那药啊、变化啊的思绪甩开,转头看了眼后面窗户外那黑黢黢的环境,对正在他边上晃着小脚丫的大佬说:“您说,我现在是去一趟西辅,还是……就地取材好呢?”
夏元昭一边继续晃荡着小脚丫子,一边歪头问:“灵气?”
“对!”夏一鸣点头。
昨天从西辅收集到的灵气已经被他‘吃’掉了,现在又闲着没事……
“就地取材呗!反正外头的水灵气充盈得可怕。”夏元昭说完,表情突然一整,对他瞪眼道:“三号说了,他们那边还不太安全,让你没事别过去凑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夏一鸣忍不住叫屈,并解释:“我那是有正事的好吧!”
说到这,他还嘀咕起来:“而且他们那的灵气好多,我昨天还是第一次‘吃’撑,就那一顿……都快赶上我最近这一个月收集的总量了!”
夏元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可那边危险,他说那边的大半个虚界都是各种窟窿,这万一一个不小心……”
男孩纠结两秒,最后还是没把那种像竖旗子的话说出口,只能‘切’的一声,强硬道:“反正不能就是不能!你就是想去,也得等那边太平点!”
说完,他就用小脚丫踢了踢夏一鸣的肩膀,朝后面的窗外努嘴:“你之前不是搞那什么五脏法吗!正好现在水灵气那么足,你就继续呗!”
夏一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往外看,在凝视那片被窗户隔绝的暴雨世界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就西辅的事反驳,而是缓缓闭目……
夏元昭见状,心满意足地点头,抬手朝后面的窗户虚点……
只见后方那些窗户中的一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正在缓缓移动发出‘嘶……嘶’的轻微摩擦声。
不过碍于雨势太大,为了避免事后被瞪,男孩只让那窗户开了一道缝。
呼——
即便如此,外间的大风还是裹挟着冰凉水气和磅礴到令人心悸的水灵气,从那道微启的缝隙中汹涌灌入!
几乎在这股蛮横的水灵气涌入的那一瞬间,夏一鸣的背后就出现点点光屑,映照得他整个气质陡变!
——之前的慵懒与淘气悄然褪去,变得悠然而圣洁,仿佛像是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山石……
下一秒,点点细碎、闪烁的光屑悄然汇聚,化为一条头尾相衔的纯白精灵……等精灵的小巧的复眼中闪动灵光,原本在厅室内汹涌咆哮的水灵气瞬间为之一静。
精灵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眼中露出狡黠之色,随后整个化为有光屑萦绕的流光,使其犹如光环,在少年笔直的身体后方缓缓转动。
与之同时,客厅中的灵气犹如飞鸟归巢,显化为蓝色的光雾,缓缓、但延绵不绝地汇聚到光环的中心。
这次,夏一鸣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全都留下,而是一边聚拢灵气,一边催动光蚕体内的炼化系统,使其得以在聚灵的同时,还能有灵力入帐。
在第一缕幽蓝的灵气从天顶百会汇入体内时,盘腿而坐的少年勾起嘴角。而靠背上的男孩则拍起了手,笑嘻嘻地指挥着几百米外那个覆盖了近三公里地界的‘身体’,帮他们引来更多的灵气。
……
“他这是搞什么?”
离夏家小楼一公里外,一栋没有杂草、没有青苔蕨类、甚至连最基本的细茵都没有、整个都一片死寂的二层小楼里,一个全身被黑衣黑裤黑鞋黑手套黑口罩包裹得严实的小身影仰头望着窗外那冲天而起的雾气,满是不解地给西北方向的雾身递过去一句话:‘发生了什么事吗?’
……
夏家小楼的第三层,长椅靠背上的男孩摇头,给本体回上一句:‘没事!就是有点高兴。’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
得到回复的小身影沉默几秒,才无奈地提醒:‘别闹太大,免得后面不好收场。’
……
‘知道!’夏元昭点头,接着补充:‘我只是收拢一点他们用不了的灵气,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
……
小身影‘看着’天空上那个已经呈旋涡状、并且还在缓缓长大、眼看着就要超出城中村地界的灵气旋,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复他这个正在睁眼说瞎话的分神。
……
“嘿嘿!”夏元昭也不是一个不听劝的‘人’,所以当本体都来提醒他之后,他也选择见好就收,让他的‘身体’把水灵气旋涡缓缓往下压……
流光很快就发现大风里的灵气浓度在发生巨大变化,当他想停止察看时,却突然看到大佬在冲他示意,意思好像是——不要紧!继续!
出于对大佬的信任,夏一鸣暗自点头,并催动流光内部那条最大、‘看着’犹如璀璨星河的光带……
大风瞬间变成狂风,吹得窗帘横飞、‘猎猎’作响,被流光牵引着从半开的窗缝中流入客厅方向的淡蓝,也从淡蓝变成正蓝、深蓝……直到颜色如墨的黑蓝,如同长河般、缓缓、但不绝地汇聚到少年背后那流光圆环的最中心处。
……
阳城西北,汨江南岸上的特行部里。
白逢春看着屏幕上那正在缓缓发生改变,甚至还出现短暂停止的大气云图,才停职两天、但又因为这场暴雨而又被赶鸭子上架的他,突然忍不住勾起嘴角,并在看向北面的汨江时,露出一丝嘲弄之色。
‘看来明天得让阿秋去问问那位小朋友,顺便再问问他能不能再来几次。’青年长官摩挲着下巴,在扫过外面那有变小迹象的雨势后,又若有所思地在脑海中加上一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他请功……’
……
阳城南,一只停在屋檐下避雨的乌鸦在仰头观察片刻之后,幽黑的双瞳中闪过一丝忌惮……
……
阳城中,地母宫中……数道‘视线’在扫过西面那个巨大的气旋时,有的散发着若有所思,有的则是带着嘲弄看向北方的大江和把水气赶到阳城来的东海方向。
……
阳城西,城中村内……
突然从噩梦中醒来的夏乐逸带着一身冷汗来到窗边,并借助着寄宿在他体内那些老鬼头的力量,一脸阴沉地看着离地百米之上的那个庞大、且诡异的灵气旋涡。
就在这时,一个原本淡然至极的声音,突然用严肃的语气在他的意识里说道:‘我觉得,你或许应该去找他……或者说是‘他们’谈谈。’
夏乐逸双手瞬间紧握,大量混合着恐惧、不甘和强烈嫉妒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
夏家小楼里……
在感觉自己似乎又有点被撑到后,正盘腿而坐的少年悄然睁开眼睛……
夏元昭愣了好一会,才弄明白小侄子那些挤眉弄眼都在表示些什么意思。
“撑到了啊?”男孩忍俊不禁地问。
少年眨了眨眼,有些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哈哈!”夏元昭一乐,随后点头,神念微动……
离地百米的天空之上,原本正在疯狂往‘怀里’捞水灵气的雾气突然微微一顿。
下一秒,刚才发散到覆盖大半个城市的雾气开始收缩……十数秒后,缩回城中村地界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大概用了四五秒的功夫,一个由白色雾气组成、体积庞大、五官稚气的童首出现在城中村的天空之上。
然后又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那个五官清晰的童首张大嘴巴,一口就把那个庞大的灵气旋涡给整个卷到嘴里……经过一阵悠哉游哉的咀嚼,原本庞大的水灵气旋涡很快就荡然无存,只剩下零星的水气被狂风裹挟着飞去远方的地界。
……
城中村西边,脸色大变的夏乐逸咬了咬牙,问:“你们能不能……”
‘不能!’\/‘会死!’数个寄宿在他体内的意识没等他说完,直接就打断他的话。
夏乐逸沉默一阵,才抽搐着嘴角问:“你们不是说,你们中不乏存神期的鬼神……”
‘这里是阳城,娘娘的宫闱所在。’一个苍老的声音再次打断他的话。
‘我们要是真动手,那下一秒死的就是你、我……’这次换了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
‘此地与其他不同,烂桃山的两位,每次至少会留下一位来看顾此地……’这次是一个娇媚的女声,听着让人感觉是一个美娇娥。
夏乐逸的双拳再次攥紧。
以前让夏氏不绝的护身符,现在成了他最大、也是最致命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