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所有的大队长都看傻了。
他们隔着窗户和十几米的距离,都能隐约闻到那股随风飘来的、酸爽至极的气味。
那是猪圈里才会有的味道!
地上的常猛终于动了。
他用胳膊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
“呸!呸呸!”
他吐出嘴里的泥沙,顺手抹了一把脸,结果把脸上的猪粪抹得更均匀了。
常猛似乎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啪!啪!”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更加浓郁的恶臭,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周围几个负责警戒的战士,猝不及防,被这生化攻击熏得连连后退。
脸都绿了,人人捂着鼻子,表情痛苦万分。
“我靠!这什么味儿啊!”
“移动的化粪池吗这是?”
会议室里的大队长们,一个个表情精彩纷呈。
幸灾乐祸的表情还僵在脸上,现在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震惊和嫌恶。
常猛,堂堂红锋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兵王中的兵王,怎么会搞成这副鬼样子?
还浑身猪粪?
这是最新的伪装技术吗?味道伪装?
常猛抬起头,对上了会议室里几十双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
他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然后,一股血气,“轰”一下就冲上了天灵盖!
脸呢?
他的脸呢!
他常猛纵横军旅十几年,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
被人当猴一样围观!
还是以这种“屎”无前例的造型!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看见了主位上高世巍那张黑得能拧出水的脸。
常猛一个激灵,所有的羞耻和愤怒瞬间被求生欲压了下去。
他顾不得身上的臭味,也顾不得旁人见了鬼的表情,连滚带爬地冲向会议室门口。
“报告!”
人未到,声先至。
嗓门倒是挺亮。
守在门口的参谋强忍着生理不适,给他拉开了门。
常猛一步跨了进来。
刹那间,整个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远香”,现在就是“近臭”了。
那股浓烈、醇厚、具有层次感的味道。
迅速占领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粗暴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好几个大队长没忍住,当场就咳嗽了起来,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
高世巍坐在主位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的鼻翼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恶心感直冲脑门。
常猛还想往前走,想站到司令员的面前。
“站住!”
高世巍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就站在那儿!离我五米远!”
常猛的脚步,尴尬地停在了会议室中央。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孤立的臭源,周围形成了一个无人敢靠近的真空地带。
高世巍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常猛。”
司令员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第一,你为什么迟到?”
“第二,你身上这副德行,是怎么回事?”
每一个字,都敲在常猛的心上。
常猛的脸涨成了紫红色,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大脑在飞速运转。
怎么办?
怎么说?
说实话?
说他,一个王牌特种大队的队长,带着自己的精锐小队。
在自家营地里,被人无声无息地摸了哨,然后被人打晕了扔进猪圈睡了一宿?
这话说出去,他常猛以后还怎么在军区里混?
红锋大队的脸,还要不要了?
可要是不说实话,编个理由?
什么样的理由,能解释自己开会迟到一个多小时,还搞得满身猪粪?
说自己掉粪坑里了?
那还不如说自己被猪拱了呢!
他的前途和他的脸面,在天平的两端疯狂摇摆。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脸面可以丢,回头再找回来!
要是今天被司令员当场撸了职,那才是一切都完了!
想到这里,常猛心一横,牙一咬。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带着无尽的悲愤和委屈,几乎是吼了出来:
“报告司令!”
“是刘易!”
“我迟到,就是他害的!”
所有大队长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他们演习打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下黑手、使绊子都是家常便饭。
但把人扔猪圈里……
这操作,属实是有点突破下限了。
“说清楚!”
高世巍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置信。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字不漏地给我讲一遍!”
常猛彻底豁出去了!
他用一种即将英勇就义的悲壮口吻,开始了他的血泪控诉。
“报告司令!这次演习,我们红锋是蓝军,负责固守阵地。”
“按照预案,我们应该在营地里待命,等待导演部的下一步指令。”
“可是昨天晚上,大概半夜的时候……”
常猛的声音开始发颤,那是羞愤到极致的表现。
“刘易带着他的夜虎小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我们的营地!”
“我们布设的明哨暗哨,所有的红外报警器,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冲进了指挥部!”
说到这里,其他大队长们看常猛的眼神已经变了。
作为防守方,被人这样摸进老巢,这是奇耻大辱!
简直是业务能力上的毁灭性打击!
常猛没看他们,他死死盯着高世巍,继续说道:
“我们连有效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就被他们……就被他们全部放倒了!”
“然后呢?”高世巍追问。
常猛的嘴唇哆嗦着,下面的话,他感觉比上刑场还难说出口。
他闭上眼睛,一副不堪回首的痛苦模样。
“然后……他们把我们所有人都打晕了……”
“把我们一个个捆得跟粽子一样……”
“然后……然后……”
他“然后”了半天,也说不出那个最关键的地点。
一个大队长没忍住,小声催促:“然后到底把你们怎么了?给个痛快话啊,急死个人!”
常猛像是受到了刺激,猛地睁开眼,破罐子破摔地吼道:
“然后他们把我们几个人,全都扔进了猪圈里!”
常猛的声音带着哭腔,继续补充着这桩惨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们……我们在里面待了一整晚!”
“直到今天早上天亮,是被猪……被猪拱醒的!”
“等我们好不容易挣脱绳子爬出来,演习结束的命令早就下达了!”
“我开着车一路狂奔,这才……这才刚刚赶到……”
说完,常猛整个人都虚脱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秒钟。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