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柏林。国防部大楼深处的一间中型作战室内,厚重的橡木门紧闭,隔绝了走廊里严肃刻板的脚步声。室内光线明亮,巨大的欧洲及远东地图覆盖了整面主墙,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颜色的箭头和符号。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雪茄的醇厚气息、咖啡的微苦,以及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欢乐?
“噗——哈哈哈!哎哟,我的上帝,我的肚子……”古德里安——这位以创建和锤炼德国装甲部队闻名、性格向来豪爽不羁的将军——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拍着铺满地图和文件的长桌,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从眼角飙了出来。他一手捂着腹部,仿佛那里刚刚挨了一记无形的笑拳,军服上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领带歪斜。
“你们看看!都来看看!”他好不容易止住一点大笑,伸出粗壮的手指,使劲点着远东地图上黑龙江以北那片区域,声音因为大笑而断断续续,“先是派了二十个突击连,偷袭边境哨所……结果呢?一个都没啃下来!哈哈哈!北极熊的爪子是被冻脆了吗?然后呢?觉得不过瘾,又砸进去三个突击集团军!浩浩荡荡,结果呢?连人家龙国的边境线都没摸着!就被炸得屁滚尿流!哈哈哈!这简直是本世纪最昂贵的军事喜剧!”
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同样性格爽朗的中将,端着咖啡杯的手都在抖,咖啡渍溅到了袖口也浑然不觉。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接话道:“何止是没摸着边!从那个赵振发出明码通电,宣布自卫反击开始算——72小时!仅仅72小时!”他伸出三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个“七”和“二”,强调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时间单位,“不是72天!是72小时!北极熊就丢了至少三座边境城市,伤亡加俘虏,超过十万人!十万人啊!古德里安,这相当于一口气打没了整整一个集团军群的有生力量!而对方……根据情报,北方军的伤亡可能连四位数都不到!这哪里是战争,这根本是……是工业流水线处理原料!”
“惩戒行动?哈哈哈!”古德里安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坐直,却又忍不住笑得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肩膀剧烈耸动,两条腿甚至欢快地翘到了桌沿上(这个动作让角落里一位年轻的参谋官忍不住别开了脸),“一场雄心勃勃的‘惩戒’,硬生生被他们打成了凄凄惨惨的‘国土保卫战’!我现在真想看看克里姆林宫里那些大人物的表情!还有那个伊尔戈大将,他出发去海牙告状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家的后院会以这种速度起火吧?哈哈哈!”
爽朗中将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我猜,他们现在肯定在拼命翻阅国际法,看有没有‘禁止对方反抗过于猛烈’这一条!”
连一贯以冷静、睿智、甚至有些阴沉着称的曼施坦因,此刻也站在地图侧方,手里习惯性地拿着一支红蓝铅笔。他没有像古德里安那样放声大笑,但平日里紧抿的、显得过于严肃的嘴角,此刻却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而愉悦的弧度。他那双深邃的、常常如同冰湖般冷静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种……近乎于军事艺术家看到拙劣表演时的轻蔑与快意。
他轻轻用铅笔的蓝色一端,在地图上赤塔的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旋转的箭头,代表被包围的窘境,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仅仅是愚蠢。这是对现代战争形态的彻底无知和傲慢。北方军赵振,他向我们,也向全世界演示了一遍,当火力、机动、情报和后勤保障形成代差,并且被一个清醒的头脑所运用时,所谓的兵力优势、国土纵深,会变得多么脆弱。毛熊的指挥层,还活在上一次大战的堑壕梦里。” 他的点评一针见血,语气中的那份冷静的愉悦,比大笑更具讽刺意味。
作战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对于这些正在精心打磨“闪击战”利刃、对旧式军事思维充满改造热情甚至不耐烦的德国职业军人来说,苏军在远东的这场惨败,无疑是一份从天而降的、极具说服力的反面教材,也是一场令人身心愉悦的滑稽戏。它验证了他们某些理念的前瞻性,也无情嘲笑了他们潜在强敌的僵化与笨拙。
古德里安终于笑够了,他抓起桌上的半杯白兰地,一口灌下,长长舒了口气,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先生们,虽然很不厚道,但我必须说,这真是我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它比十场军事演习更能教育我们的某些……邻居。” 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或许,我们该给这位赵振将军,发一枚‘无形中促进了世界军事理论进步’的勋章?”
又是一阵压低了的、却畅快无比的笑声在作战室里回荡。这笑声里,有对竞争对手出丑的幸灾乐祸,有对全新战争模式得到验证的兴奋,也有一丝对未来局势重新评估的深邃思考。远东的战火,此刻在柏林的这间作战室里,折射出了别样的光彩。
伦敦,白厅,英国陆军部一间挂着厚重帷幔、弥漫着陈旧皮革和雪茄烟斗混合气味的会议室里,气氛却与这严肃场合格格不入。墙壁上悬挂的巨幅世界地图前,几名高级军官和文官围站着,手里端着骨瓷茶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最精彩的俱乐部笑话。
“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留着漂亮髭须的陆军中将,用银质小勺轻轻敲了敲杯沿,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光芒,“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看到远东来的最新简报了吗?那头贪婪的、总想把爪子伸过界的北极熊,这次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哦不,是一座钢铁浇筑的冰山!”
“何止是冰山,查尔斯,那简直就是一台全自动的绞肉机!”旁边一位稍微年轻些,但同样气度不凡的空军准将接口道,他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仿佛在品味胜利的滋味,“七十二小时,十万人。上帝,这战损比简直让人……嗯,心旷神怡。我想,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们,今晚恐怕尝不出鱼子酱的鲜美了。”
房间里响起一阵低沉而会意的笑声,充满了上流社会特有的、矜持却又刻薄的愉悦。对于这些老牌的帝国精英而言,毛熊这个诞生于革命与鲜血、意识形态迥异、且始终对欧洲乃至世界格局构成“不体面”挑战的庞然大物,其存在本身就如鲠在喉。如今看到它在遥远的东方,被一个他们此前或许并未太过重视的力量如此干脆利落地教训,那种畅快感,混合着地缘政治上的算计与幸灾乐祸,实在是美妙无比。
“说到底,还是那套令人厌恶的扩张主义习气惹的祸。”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负责情报分析的文官用冷静的语调说道,但镜片后的眼睛同样带着笑意,“他们总以为凭借广袤的国土和‘无畏’的人海,就能轻易碾碎任何边界上的抵抗。这次,北方军的赵振将军,用超过他们一个时代的火力和组织效率,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关于现代战争,以及……国际礼仪。” “礼仪”这个词被他念得格外玩味。
“最精彩的莫过于那份明码通电。”另一位海军将领抚摸着修剪整齐的短须,嘴角噙着笑,“‘悍然入侵’、‘坚决反击’、‘承担全部责任’……措辞漂亮极了,抢先一步站在了道义和国际法的制高点。北极熊现在恐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去海牙告状?看看他们自己军队的所作所为吧!这出戏,真是越看越有味道。”
欢乐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这里没有古德里安式的捶桌狂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含蓄、更加讥诮、也更充满优越感的英国式欢乐。他们优雅地嘲讽着毛熊的笨拙,精明地评估着北方军突然展现的可怕实力将如何搅动远东乃至全球的平衡,同时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轻松。毕竟,一个在远东焦头烂额、威望扫地的苏联,至少短期内,对欧洲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看来,我们驻奉天的武官,有必要提升一下报告的优先级了。”最先开口的查尔斯中将放下茶杯,走到地图前,目光深邃地扫过龙国东北和西伯利亚交界处,“这位赵振将军,和他麾下的北方军……或许值得我们重新评估,甚至,进行一些‘非正式’的接触。毕竟,能让北极熊如此狼狈的角色,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多见。”
金陵,某官邸书房。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滤得昏暗,空气里檀香与旧纸的气味交织。
何部长将一份简报轻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先生,北方军此次坚决扞卫国土,重创苏俄,于国于民皆是大功。我们作为中央,是否应通电表彰,以彰正统,鼓舞民心?”
他坐在桌后,拿起简报,仔细地读着。目光在字句间缓缓移动,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良久,他放下文件,没接表彰的话头,反而问了一句:
“王志强的第三兵团,抽走了多少人北上?”
“四十万。鲁豫皖现下只剩十万守备部队。他们对我们这边的压力,算是暂时解除了。”何部长回答。
他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他站起身,踱到墙边巨大的地图前,背对着何部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个赵振……他若真想动我,容易得很。”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某个点,“你说,我们的队伍,挡得住王志强那剩下的十万人吗?”
何部长心里咯噔一下,腹诽道:挡?就算那十万人怕也难挡。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将腰弯得更低些,声音放得愈发恭谨:
“先生,眼下之势,贵在维持。北方军锋芒正盛,志在关外。我们……不宜与之开启衅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