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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静得可怕,连最聒噪的蝉鸣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林朝阳手中那盒电影胶片和那个印着“红星轧钢厂工会”的信封上。许大茂脸上的得意和看好戏的神情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的猪油,慢慢变得僵硬,然后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慌。
“这……这是什么?”许大茂的声音有些发干,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林朝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那盒胶片轻轻放在三位大爷面前的凳子上,然后从那个信封里,倒出了几样东西——不是一张,而是好几张不同日期、不同电影院的电影票存根联,以及几张手写的、记录着座位信息和收款情况的纸条。
他拿起其中一张存根联,面向全院邻居,声音清晰地开始剖析:
“各位叔叔阿姨请看,这是大华电影院上个月十五号的电影票存根,联号,五张。这一张,是胜利电影院这个月三号的,联号,三张。这些,都是从轧钢厂工会内部流出来,原本应该作为职工福利发放,或者用于内部招待的电影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开始发白的许大茂,继续说道:
“这些票,按照规定,是不能私自对外出售的。但是,有人利用在轧钢厂宣传科工作的便利,把这些票弄出来,然后……”他拿起那几张手写纸条,“以高于原价,甚至翻倍的价格,偷偷卖给那些买不到票,或者想看好位置的人。一张票,赚个毛八分,甚至一两毛,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恐怕也不少挣吧?”
他抬起头,不再看那些票据,而是直视着额头已经开始冒汗的许大茂,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锋锐:
“大茂叔,您刚才口口声声说我们‘服务点’搞猫腻,是‘投机倒把’。那我倒想请教您,我们‘互助运输服务点’,是街道和相关部门口头允许的试点,目的是帮助车夫叔叔们减少空跑,增加收入,提升社会运输效率。我们收取的是公开的、微薄的信息服务费,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都有记录,大部分都反馈给了出力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强烈的对比和诘问:
“而您这种行为——利用工作职权,侵占集体福利资源,私自加价倒卖,中饱私囊!这算不算利用职务之便?算不算侵占公家财产?算不算真正的、纯粹的投机倒把?!您来说说看,咱们俩,到底谁的行为,更符合您嘴里那个‘来路不正’、‘搞猫腻’的定义?!”
这一番连消带打,逻辑清晰,证据确凿,对比鲜明!如同一声惊雷,在四合院上空炸响!
“嚯——!”
“好家伙!许大茂他……”
“原来是贼喊捉贼!”
“我说他怎么三天两头能弄到内部票呢!敢情是这么来的!”
“这也太缺德了!占公家的便宜!”
全院哗然!议论声、指责声如同潮水般涌向面如死灰的许大茂。之前那些怀疑林朝阳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对许大茂的鄙夷和愤怒。就连一向跟他不对付的傻柱,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许大茂背地里还干这种勾当!
三位大爷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易中海眉头紧锁,刘海中气得胸口起伏,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看向许大茂的眼神充满了失望。这事要是闹大了,可是实实在在的错误,甚至可能够上处分!许大茂这种行为,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薅集体羊毛,性质比林朝阳那个得到默许的“服务点”要严重得多!
许大茂彻底慌了神,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想辩解,想说这些票是别人送的,或者帮人代买的,但在那联号的存根和白纸黑字的收款记录面前,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显得可笑。他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下来,腿肚子都在发软。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栽在了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半大孩子手里!
就在许大茂几乎要瘫软在地,全院舆论一边倒地谴责他,甚至有人嚷嚷着要报告厂里保卫科的时候,林朝阳却话锋一转。
他弯腰,将散落在凳子上的票据和纸条,慢慢地、一张一张地捡起来,重新塞回那个信封里。
然后,他走到浑身发抖的许大茂面前,将信封递还到他手里。
在全院邻居不解和惊讶的目光中,林朝阳看着许大茂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大茂叔,东西,还给您。”
“咱们都是一个院住着的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您这事,我不会去厂里举报,也不会往外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重新落回许大茂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但是,从今往后,我林朝阳做事,我们服务点做事,合理合法,不偷不抢。请您,把嘴闭上。”
“如若不然……”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透出的冷意,让许大茂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比任何赤裸的威胁都更具威力。
许大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接过信封,死死攥在手里,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我明白!明白!朝阳……不,林……林同志,谢谢你!谢谢!我以后……以后绝对不乱说话了!我保证!我发誓!”
他语无伦次,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屈辱,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灰溜溜地挤开人群,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家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全院大会,以一种谁也没有料到的方式结束了。
林朝阳没有得势不饶人,而是选择了留有余地。这一手“敲山震虎”加“恩威并施”,玩得漂亮至极。既彻底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污水,当众立威,震慑了所有潜在的眼红者和嚼舌根者,又避免了与许大茂结成死仇,还在一向和稀泥的三位大爷和全院邻居面前,展现了他的气度和手段。
经此一役,再也无人敢轻易质疑林朝阳和他那个“互助运输服务点”。他在这个四合院里的地位,变得超然而稳固。而那张由车夫们编织成的信息网络,其威力,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