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集团这艘艨艟巨舰,正按照林朝阳“布局全国”的蓝图,开始调整风帆,准备驶出四九城这片相对熟悉的水域。然而,就在这意气风发的当口,一股潜藏在暗处的逆流,已悄然触碰到了船身。
事情发生在集团旗下控股的一家小型五金厂——“红星五金制品厂”。这家厂子是集团早期投资、用于摸索实体制造和解决部分就业的试点,主要生产一些简单的金属构件、合页、螺丝等低技术含量产品,效益尚可,管理也一直平稳。
但最近一个月,这家不起眼的小厂却接连出了几起不大不小的生产事故。
先是两台关键冲压机的传动齿轮先后莫名崩齿,导致生产线停顿了两天;接着是电镀车间的一个整流器短路烧毁,险些引发火灾;最近一次,则是一批即将出厂的合页,被发现有近三分之一存在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裂痕,若非质检员偶然抽查发现,流入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单看任何一起,都可以归咎于设备老化、操作失误或质量波动这种在八十年代初的乡镇企业中常见的问题。厂里的负责人也是这么上报的,言语间充满了自责和请求处分的惶恐。几次事故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不算太大,但那种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接到报告的林朝阳,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没有立刻批示处理意见,而是在一个下午,只带了张建国和一名新招聘的、有机械背景的大学生员工,轻车简从地来到了位于京郊的红星五金厂。
厂区不大,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机油的味道。林朝阳没有惊动太多人,直接让厂长领着去了事故现场。他仔细查看了那两台损坏的冲压机齿轮断口,又去电镀车间看了烧毁的整流器残骸,最后拿起那些有裂痕的合页,对着光线仔细观察。
厂长在一旁紧张地解释着,反复强调设备确实有些年头,工人们也可能有些疏忽。
林朝阳听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他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曾在信息爆炸时代养成的、对异常事件的敏感度,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那些断口,不像是单纯的金属疲劳,倒更像是受到某种高频震动或精准外力冲击所致;整流器的短路点过于“恰到好处”,仿佛被人动了手脚;而那些合页的裂痕,细看之下,走向极其规则,不像是原材料或热处理的问题,更像是在生产过程中,被某种特制的工具在关键部位做了极其隐蔽的预处理。
这些痕迹非常微弱,混杂在正常的磨损和生产瑕疵中,若非有心且具备相当的专业知识,绝难发现。这绝不是普通工人失误或者设备老化能解释的!这是人为的、专业的、目的性极强的破坏!手法老练,意图不在于造成 immediate 的巨大损失或人员伤亡,更像是一种持续的、阴损的骚扰和削弱,意在干扰生产,打击士气,甚至……是在试探?
一股寒意顺着林朝阳的脊背悄然爬升。他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或者内部矛盾,对手的层次和手段,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厂区转了一圈,林朝阳面色如常,甚至还安慰了厂长几句,让他加强管理和设备巡检,并未表露任何异样。但回到车上,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建国,你怎么看?”他问向副驾驶的张建国。
张建国眉头紧锁,他凭借在部队培养的侦察兵直觉,也感到了不对劲,但说不出所以然:“朝阳,我觉得……太巧了。像是有人搞鬼,但手法很干净。”
“不是干净,是专业。”林朝阳纠正道,他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眼神冰冷,“这不是小打小闹。”
他没有选择通过集团内部的安保系统或者公安渠道去调查。对手手段如此专业,难保不会在常规系统中有所渗透,打草惊蛇反而被动。他想到了李云龙,以及那次会见老首长后隐约感知到的、更深层次的关注与支持。
当天晚上,林朝阳通过一条极为隐秘的线路,联系上了李云龙,没有在电话里细说,只请求紧急见面。在一处绝对安全的场所,林朝阳将自己观察到的事故细节、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向李云龙做了汇报。
李云龙听完,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深深看了林朝阳一眼:“小子,你确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伯伯,我确定。那些痕迹,绝不是自然形成的。而且,我怀疑这仅仅是开始,或者……是某种测试。”林朝阳语气笃定。
李云龙不再多问,重重一拍大腿:“他娘的,还真有不怕死的敢伸爪子!你等着。”
两天后,林朝阳被秘密请到市区一栋不起眼的办公楼里。接待他的是两位穿着普通中山装、气质却异常沉稳干练的中年人,他们自称姓王和姓李。
在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会议室里,林朝阳再次详细复述了红星五金厂的情况和他的发现。他注意到,在他描述那些细微的破坏痕迹时,两位同志的眼神变得格外锐利,彼此之间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
听完叙述,那位姓王的同志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抬起头,看向林朝阳,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低沉而清晰:
“林朝阳同志,感谢你的警惕性和及时报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根据你的描述,以及我们掌握的其他情况综合分析,你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林朝阳:
“这,不是普通的破坏。这像是……‘壁虎’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