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头那个废物,不是失踪了吗?”
“正好,我们缺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
“这个杀手,不管是胆色,还是实力,都远在炮头之上。”
“与其满世界找他报仇,不如……”
“把他变成我们自己人。”
黄葵帮老大恍然大悟。
他看着万骆,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
“好!就这么办!”
“马上派人去查!把这个削菠萝的,给老子找出来!”
万骆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查了。”
“能干出这种事,又用这种武器的,八成是个亡命徒。”
“这种人,要么为钱,要么为仇。”
“他杀了我们的人,却没有继续动手,说明他的目的。”
“可能已经达到了,或者,他在等我们去找他。”
“他活动的范围,就在码头附近。”
“而码头附近,最适合藏身的,只有一个地方。”
“城南,破庙。”
……
第二天。
黄葵帮的账房先生,领到了一个任务。
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任务。
军师万骆,亲自把他叫到跟前。
让他准备四箱厚礼,一套上好的冬衣,还有两千文铜钱。
然后,带上几个脚夫,去城南的破庙。
找一个叫“陈皮”的人。
万骆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找到他,客气点。”
“告诉他,我们老大,很欣赏他的手艺。”
“这些东西,是见面礼。”
“请他过府一叙,有大生意要谈。”
账房先生当时就懵了。
陈皮?
那不是破庙里,那群小叫花子的头头吗?
一个要饭的,有什么“手艺”,能让老大这么看重?
还要送这么重的礼?
他不敢问。
只能苦着脸,照办。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尴尬的一幕。
账房先生带着四个挑着担子的脚夫,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破庙。
他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正在闭目养神的陈皮阿四。
没办法,那张脸,太有辨识度了。
又臭又硬。
账房先生心里,一阵犯嘀咕。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管事的架子。
“喂,那个谁,过来搭把手。”
他指着陈皮阿四,颐指气使。
陈皮阿四睁开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没动。
账房先生有点不爽。
嘿,你个小叫花子,还挺有脾气?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在地上。
“帮忙把这些东西,挑到里面去。”
“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陈皮阿四的眉头,皱了皱。
他看了一眼那四口沉重的箱子,又看了一眼账房先生那张养尊处优的脸。
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他,陈皮阿四。
昨天,刚杀了十个人。
今天,就有人让他当苦力?
还用几个铜板来打发他?
这算什么?
身份的转变,太快,让他有点不适应。
甚至,还有点……羞臊。
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倒不是为了那几个铜板。
他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他想看看,这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皮阿四走过去,很自然地,从一个脚夫手里,接过了扁担。
那脚夫如蒙大赦,赶紧退到一边。
账房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算你小子识相。
他领着路,陈皮阿四挑着担子,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进了破庙深处。
一群小乞丐,看到账房先生,都吓得往后缩。
但看到他身后的陈皮阿四,又都围了上来。
“陈皮哥!”
“陈皮哥你回来了!”
账房先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卸下担子的陈皮阿四。
他没在意那些称呼。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冲着那群小乞丐,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各位,跟你们打听个人。”
“你们这里,谁叫陈皮?”
所有小乞丐,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
然后,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指。
齐刷刷地,指向了账房先生身后。
那个刚刚帮他挑了一路担子,此刻正拍着身上灰尘的瘦小少年。
账房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看着陈皮阿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空气,死一般地安静。
账房先生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我……我他妈……
我让他……
我让这位爷……
给我……
挑了一路的担子?
完了。
芭比q了。
我裂开了啊。
陈飞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
台下的听众们,先是愣了半秒。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他妈……让陈皮阿四给他挑担子?这账房先生是个人才啊!”
“年度最佳作死选手,没跑了!”
“本来听得我心惊肉跳的,怎么突然就搞笑了?”
“这反转,我喜欢!”
整个茶馆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人们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谁也没想到,一个如此血腥,如此冷酷的故事里,竟然会穿插这么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陈飞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放下茶碗,醒木“啪”的一拍。
满堂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各位客官,笑也笑完了。”
“咱们接着说。”
“那账房先生,在得知自己犯下了何等滔天大错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陈飞的语调,又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故事,继续。
……
破庙里。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心跳。
不。
是能听到账房先生那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脸,白了。
不是煞白。
是那种血色瞬间被抽干,变成了死人一样的灰白色。
冷汗,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
两腿,筛糠一样地抖个不停。
他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完了。
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芭比q了。
我裂开了啊。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他让一个刚刚杀了十个水匪的煞星,给他当苦力?
他还用几个铜板,去羞辱他?
他还颐指气使地,让他搭把手?
想到这里,账房先生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我怎么就这么贱呢?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这双手呢?
然而,求生的本能,还是战胜了恐惧。
他是个聪明人。
或者说,是个能屈能伸的聪明人。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