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跳蚤”的舱门在嘶哑的气动声中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浪猛地涌入。
那不是单纯的气味，而是一种复合的、具有物理质感的冲击：
劣质合成润滑油的酸味、有机物腐败的甜腥、臭氧的刺鼻、以及某种类似铁锈混合着排泄物的底层气息，所有味道都被一种恒常的、来自巨型循环系统末端的沉闷暖风搅拌在一起。
郭今安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随即又因肺部的压迫感而松开，脸色更白了些。
姚霜安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目光如雷达般扫过泊位周围堆叠如山的锈蚀集装箱和阴影中晃动的可疑身影。
林冉星则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星际世界啊？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陶天官只是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与末日废墟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压迫感的人造地狱景象。
“欢迎来到‘下层甲板’，铁锈城真正的‘心脏’——如果心脏是溃烂且充满油污的话。”
凯伦咧咧嘴，率先跳下舷梯，踩在油腻的金属网格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
“跟上，别掉队，也别乱碰任何东西。这里的‘本地特色’包括但不限于能腐蚀合金的酸性泄漏物、带病的变异啮齿类、以及不太友善的‘自由职业者’。”
他们跟着凯伦，穿过由废弃飞船部件和预制板拼凑而成的昏暗通道。
头顶是密密麻麻、裸露在外的管道和线缆，有些包裹着绝缘材料，更多则直接暴露着，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或滴落着不明液体。
墙壁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涂鸦、粗糙的广告贴片宣传着“奇偶宇重工”的二手零件或“诺亚瑟”的廉价营养膏增效剂，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
巨大的通风管道发出持续的低吼，但空气依然浑浊。
行人与他们摩肩接踵。许多人都戴着简易的呼吸过滤器，或者面部有改造的痕迹，皮肤上能看到不自然的色泽或细微的增生。
他们的服饰五花八门，由功能性的工装、破旧的宇航服部件和廉价的合成纤维布料拼接而成，颜色晦暗。
几乎看不到纯粹的自然材料。偶尔有穿着相对整洁制服、佩戴着“河南斯能源”或“环带理事会”低阶标识的人匆匆走过，周围的人群会下意识地让开一点空间，目光复杂。
“这里是‘蜂巢’区，我的‘豪华套房’就在上面。”凯伦指了指一座巨大的、由无数个标准化金属“盒子”堆积而成的塔楼，这些“盒子”就是居住单元，窗口狭小，大部分亮着冷白色或暗红色的灯光，外墙布满污渍和修补的痕迹。
他们挤进一个嘎吱作响的、充满体味和金属腥气的升降平台，凯伦称之为“垂直公交”，在剧烈的摇晃和刺耳的摩擦声中上升了大约几十层。
凯伦的“套房”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单间，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板，一张多功能折叠床、一张固定桌子、几个储物柜就是全部家具。
一个角落是微型清洁间，传出淡淡的消毒水与霉味混合的气息。
唯一的“窗户”是一块显示着模拟，但布满噪点星空场景的屏幕，此刻正闪烁着“信号不佳”的提示。
空气循环口嘶嘶地送着风，但那风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塑料燃烧过的味道。
“别嫌弃，‘方舟’上边缘舱段的‘标准间’还不如这儿呢，至少这儿‘景色’独特。”
凯伦从柜子里摸出几支管状物扔给他们，
“合成营养膏，基础款，能补充热量和必需元素。味道就别指望了，像加了盐的石灰。”
林冉星小心地挤出一小点，浅灰色的膏体，没有任何香气。
她放入口中，口感滑腻，有一种人造的、单调的咸味和难以形容的“复合”底味。“这里……人们就吃这个？”
“底层标配。中产偶尔能吃上培养肉，或者味道好点的合成餐。至于那些能量罩里的老爷们？”
凯伦指了指天花板，嘲讽地说，“他们吃的是从‘诺亚瑟’的生态穹顶里种出来的‘真货’，或者复原的古地球菜谱，那才是生活。”
林冉星把东西放下，这东西真难吃，她的空间和系统手环里面都有不少食物，但是不好拿出来，
林冉星看向陶天宫他们，见他们都面色难看，想了想，问道，“凯伦，这附近有住的地方吗？”
“有倒是有，但是你们有星云币吗？”凯伦说完，见林冉星他们面色尴尬，忍不住笑了笑，“星云币都没有，你们还行住地方。这样吧，你们拿个古物给我，我帮你们去弄个房子住。”
凯伦眼睛转了转，要是弄个古物去拍卖，他就不用再去垃圾星捡垃圾了，他们也可以脱离拾荒者的身份，去上一层生活。
“行，没问题。”林冉星一口答应，他说的古物她这里全是，林冉星抬手间，从系统手环里面取出两把手枪。
“这个怎么样？一把给你一把你帮我们卖卖看。”
凯伦的呼吸明显停顿了一下，他几乎是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把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厚重与踏实。
枪身线条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发光部件或能量接口，只有纯粹的机械构造和某种早已绝迹的哑光涂层。
他翻来覆去地看，甚至凑近嗅了嗅——没有合成润滑剂的味道，只有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和旧油封的气息，一种属于“过去”的气息。
“保存得…难以置信。”凯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这种制式…至少是方舟纪元前，甚至可能是更早的‘大流失时代’前的遗物。没有能量核心改造痕迹，纯化学能激发武器…完美，简直像刚从博物馆保险柜里偷出来的一样！”
他眼中闪烁着精明和贪婪混合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星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