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长安城。
长安的夜，如同在夜里挑灯观赏一幅繁华的画卷，或许白天更加清楚，但只有当目光落在那些被烛火特意关照的细节时，才能感受到这画卷的精致。
正如今夜，宋知和恪俞坐在衔光阁的角落之中，面前摆着两壶佳酿和精致的小菜。
相比较大唐其他的建筑，还未开业的衔光阁显得格外安静。
宋知从齐珉被请来大唐，自然不是专程来吃饭的，他轻轻抚摸着酒杯，想到了袁微递给自己的信件，无奈的笑了笑。
“这长安城，当真是大陆第一城。”宋知轻声说道，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
恪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是啊，三十万人口，还不算那些流动的商贩。”他说着，声音中却是带上一丝自豪，但声音却小了太多，“大唐，真无愧于大陆第一强国的称号啊。”
宋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反观齐珉，总人口仅有不到七十万。琼海虽繁华，但在籍的也仅仅有二十万。”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并无什么气馁之意。
而恪俞则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数字并不感到意外。“河洛整个都是大唐的地盘，大小城市加起来甚至就有上百座，总人口甚至能够达到近千万。而齐珉，虽然如今拥有了如此之大的领土，却仅仅有四座城，而且人口都集中在这四座城。”
说着，他似乎忽然意识到了宋知方才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为对方倒上一杯酒。
“至少齐珉没有亏待你。”
闻言，宋知却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到很早之前，我也只是想成为一名纯粹的学者。”
沉吟片刻，他一笑，又说道：“其实，关于齐珉人口的问题，其中很大原因是因为云中漠地的地理环境并不支持我们将人口密度放宽。而另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云中漠地和北荒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口可供我们吸收了。”
云中的历史，恰巧也是他了解过的部分。
恪俞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七十万已经是极限了么……”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而想要这个数字发生较大增长并让新增长的数字变为可供使用的劳动力，至少还要十年。”
宋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想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家伙，在这种方面还挺敏锐，齐珉还真是运气好，有这样多的人才投靠。
不过恪俞显然是没有察觉到了，继续自顾自的分析。
“而这十年，齐珉一旦大战，就必然再次消耗劳动力。”他叹了口气，“所以如今的齐珉，在对北荒用兵之后，是完全支撑不起任何大规模战争的。”
摇了摇头，宋知放下手里的酒杯，目光紧盯着窗外高悬的月。
“我们能想到问题，他就已出应对之策了。”
良久，直到高悬的明月坠入黑夜，两人这才起身，宋知犹豫了一下，还是讲出了自己的猜测。
“早些休息吧，明日就是衔光阁开业的第一天了，或许……他也会来。”
——
云中漠地，长城关隘。
商队缓缓驶入长城之后，陆闲才放心的将脸上的妆容擦洗掉，好在齐珉对此也有些研究，即便是和花木兰在偶然之间对视了一眼，对方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哥，我们为什么要去长安啊？”
施夷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换了身蓝色的裙子，扎了个丸子头，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无邪的可爱。
“上元节，不想去逛逛吗？”
陆闲其实是喜欢骆驼的，但是马匹在河洛没那么引人注目，所以他还是选择骑马，但或许是很长一段时间没骑过了，导致他不管怎么样都不太舒服，最终还是在说完这句话后钻进了马车里。
见到陆闲也进来了，施夷光便让出来了些位置。
“上元节？”
“算是大唐比较特殊的节日吧，很热闹的，还有很多的好吃的。”
“哥——”
施夷光突然撅起嘴，肩膀顶了一下陆闲。
“不要把我当小孩看啦，我当然知道上元节，可是我们在翠城也能过吧？”
低下头，看到施夷光眼中明显的质疑，陆闲也忽然一愣。
施夷光……是不是变聪明了？
“好吧，其实是为了防止衔光阁脱离掌控，目前齐珉还不能完全相信恪俞，至少我还不能。”
陆闲一边注意着施夷光，一边说着，发现对方似乎并没露出什么困惑的表情，于是松了口气继续解释。
“除此之外，长安方舟作为大陆现存的奇迹，有很多地方值得借鉴。”
不过，想带你多看看这片大陆也是真的。
施夷光眨了眨眼：“那伽罗姐姐呢？你也不相信他们吗？”
闻言，陆闲微微一愣。
不相信吗？
如果不相信，他也不会任由伽罗那些危险的举动。
可若是说相信，为何要在齐珉对北荒用兵的时候，将伽罗、暃绑定在自己身边，乃至于兰陵王和戈娅都没有脱离开齐珉的掌控。
于是陆闲同样看着施夷光的双眼，认真斟酌了一番，这才接着回道。
“他们不一样，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是我们的同伴。”
可当真正的理念之争时，没有人会妥协，就算是和齐珉几乎相融的千窟也是一样。
陆闲的话，施夷光似乎听懂了，她低下头，两只手握在一起，两只脚时不时的擦着地面相互碰撞一下。
“那我呢，哥，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
这一次，陆闲回答的毫不犹豫。
施夷光这才又抬起头，她的目光似乎很想躲闪，但闪烁了两下，还是坚定的凝视着陆闲。
车轮碾着地面，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条路虽然宽阔，但免不了有些小石子，马车也受到影响，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布帘跟随着一晃，马车外的光线射入，在施夷光的脸上一扫而过，那认真的样子，让陆闲一阵恍惚，他脑中的那个施夷光似乎在迅速的被打碎，重组。
“我想帮到你。”
陆闲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施夷光如连珠炮一般的话。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想帮到你，大学者的身份也好或是齐珉上的事情也好，我想尽我的一份力，我不想总是你来照顾我。”
“哥，你相信我，我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