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莲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突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她侧头看向窗外，喉结动了动，又咽了口唾沫，这几天总觉得口干舌燥，喝多少水都解不了渴，连带着手脚也发沉。
“妈，你怎么了？”苏念真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的动作，脚下轻轻踩了刹车，“是不是刚才吹风着凉了？”
“没事没事。”李秀莲连忙摆手，扯出个笑，“就是有点口干，回家喝杯热水就好。”
陈宇泽回头递过一瓶温水：“李阿姨，先喝点水垫垫。前面有个药店，要不进去买盒润喉糖？”
李秀莲接过水拧开，猛灌了两大口，却还是觉得喉咙发紧。她摇摇头：“不用麻烦，快回家吧，我还得给你们煮夜宵呢。”
苏念真没再追问，却悄悄放慢了车速。她想起这半个月来，妈妈总是说腰酸乏力，晚饭也吃得越来越少，问起就说“天热没胃口”，当时忙着超市分店的事，竟没放在心上。
车刚停进小区车库，李秀莲推开车门，刚迈出一步就腿一软，身体往旁边倒去。苏念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妈！”
“头晕……”李秀莲靠在苏念真身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也有些急促。陈宇泽赶紧绕到后座，打开车门：“别耽误了，我送你们去医院！”
苏念真半扶半抱地把妈妈塞进副驾，自己坐进驾驶座，油门踩到底往最近的三甲医院冲。一路上，李秀莲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嘴里反复念叨：“别去大医院，贵得很，小诊所看看就行……”
“钱的事不用你管！”苏念真声音发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得很，“今天必须做全面检查，查不清楚谁也别想走！”
到了医院急诊室，苏念真跑前跑后挂号、缴费，陈宇泽陪着李秀莲量血压、测血糖。当护士报出空腹血糖值时，苏念真的脚步顿住了。
“15.8mmol\/L？”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看着化验单，“阿姨这是典型的2型糖尿病，而且血糖控制得很差，得住院调理。你们家属怎么回事？之前没发现吗？”
“我没觉得多严重啊……”李秀莲拉了拉苏念真的衣角，小声说，“就是最近多喝了点水，尿也多了点，以为是天热……”
“这是糖尿病的典型症状！”医生加重语气，“再拖下去会引发肾病、视网膜病变，严重了要截肢的！”
苏念真的心猛地一沉，转头对陈宇泽说：“你在这陪我妈，我去办住院手续。”她掏出手机，点开超市员工群，发了条消息：“分店临时停业三天，老员工负责看总店，有问题随时打电话。”
“念真，别停业啊！”李秀莲急得要坐起来，“刚开的分店正是攒人气的时候，我这病不碍事，拿点药回家吃就行！”
苏念真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妈，分店没了可以再开，你要是出事，我去哪找第二个妈？今天必须住院，听话。”
办理住院手续时，收费窗口的护士认出了苏念真：“苏老板？你妈生病了？要不要帮忙联系内分泌科的张主任？他是我们这治糖尿病的专家。”
“麻烦你了。”苏念真递过医保卡，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之前超市给医院送过几次慰问品，没想到护士还记得她。
等苏念真带着张主任回到病房时，病房门口围了两个人，是李秀莲的远房侄子刘军和他媳妇。刘军看见苏念真，立马迎上来：“表姐，听说姑姥姥生病了？我们特意来看看。”
苏念真皱了皱眉，这刘军上次来超市要过赞助，说是盖房子，她给了两千块，之后就没再联系。“进去说吧。”
进了病房，刘军媳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病房环境：“哟，还是单人病房呢，一天得不少钱吧？姑姥姥，你这病可得好好治，表姐现在是大老板，有的是钱。”
李秀莲脸色一僵，没接话。张主任给李秀莲做了检查，嘱咐道：“先打胰岛素控制血糖，明天做个全面检查，家属注意饮食清淡，别给病人吃甜食。”
苏念真点头记下，送张主任出门时，刘军跟了出来：“表姐，我跟你说个事。我儿子要结婚，彩礼还差五万，你看姑姥姥生病你也忙，要不你先借我点？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苏念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妈住院要花钱，超市停业三天损失不少，没闲钱借你。”
“表姐你这就不对了！”刘军脸色沉下来，“姑姥姥从小疼你，现在她生病，你帮衬下亲戚不是应该的？再说你开那么多超市，五万块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的钱是我一分一分赚的，不是大风刮来的。”苏念真语气冰冷，“我妈生病，你们来探望我感激，但借钱没有。要是想帮忙照顾我妈，我可以给你们算工钱。”
刘军媳妇听见了，从病房里冲出来：“苏念真你别太过分！我们是亲戚，你发达了就不认人了？姑姥姥要是知道你这么小气，肯定心寒！”
“我心寒什么？”李秀莲扶着墙站在病房门口，脸色依旧苍白，“我女儿对我好不好我清楚，倒是你们，进门没问过我一句病情，先想着借钱，像话吗？”
刘军夫妇没想到李秀莲会站出来说话，愣了一下。李秀莲喘了口气：“你们要是真心来看我，我谢谢你们。要是来借钱，现在就走，以后别再来了。”
“姑姥姥你……”刘军还想说什么，被苏念真冷冷地盯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夫妻俩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廊里留下一串摔门声。
“妈，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床上躺着。”苏念真扶着李秀莲回病房，“以后这种亲戚别来往了，没意思。”
李秀莲叹口气：“以前你苏叔叔在的时候，他家总来蹭饭，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念真，妈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住院要花好多钱吧？”
“钱的事你别管。”苏念真给妈妈盖好被子，“我去给你买粥，陈宇泽在这陪你，有事给他打电话。”
出了医院，苏念真去附近的粥铺买了小米粥，刚要往回走，手机响了，是超市总店的周姐打来的：“苏总，王翠兰的妹妹来了，说要找你，在超市门口闹呢，说你把她姐送进监狱，现在又不管姑姥姥死活，要你给个说法。”
苏念真脚步一顿，眼神冷了下来：“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她给陈宇泽打了个电话，让他先照看下妈妈，自己开车去了超市。
超市门口围了不少人，王翠兰的妹妹王翠芬坐在地上撒泼，手里举着个破碗：“大家快来看啊！苏念真忘恩负义！我姐好心帮她，她把我姐送进监狱，现在她妈生病就不管了，还把我们亲戚赶出来！这种黑心老板的超市，大家别来买东西！”
周姐和几个员工拦着，急得满头汗：“苏总来了！”
苏念真穿过人群，走到王翠芬面前：“你姐王翠兰偷我妈的养老钱，作伪证陷害我，法院判她两年，是她罪有应得。我妈生病，我正在医院照顾，什么时候不管了？”
“你胡说！”王翠芬跳起来，“我姐说了你冤枉她！你就是怕她跟你争财产，故意送她进去的！现在你妈生病，你就是想省钱，不给她治！”
“我妈住院的缴费单在这，医生的诊断证明也在这。”苏念真掏出手机，点开照片给围观的人看，“我今天刚把分店停业，就是为了照顾我妈。你说我冤枉你姐，拿出证据来，要是拿不出来，就别在这造谣，不然我报警告你诽谤。”
围观的人看清了手机上的单据，议论起来：“原来是这样，这女的是来碰瓷的吧？”“苏老板人挺好的，上次我买错东西，她二话不说就退了。”“就是，自己姐姐犯法被判刑，还来赖别人。”
王翠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狡辩：“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姐减刑，我就天天来闹！”
“减刑是法院的事，跟我无关。”苏念真拿出手机，按下报警键，“你再闹下去，就跟你姐一样进去待几天。”
王翠芬看见苏念真真的要报警，吓得赶紧爬起来：“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转身就跑，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
“大家散了吧，没事了。”苏念真对围观的人说，“谢谢大家相信我，超市总店正常营业，给大家添麻烦了。”
人群散去后，周姐说：“苏总，要不我跟小李去医院照顾李阿姨吧，你盯着超市。”
“不用，超市有你们我放心。”苏念真摇摇头，“我已经跟陈律师说了，他在医院陪着，我把粥送过去就回来。对了，把刘军和王翠芬的事记下来，以后他们再来闹事，直接报警。”
“好嘞。”周姐点头，“苏总，那你路上小心。”
苏念真提着粥回到医院时，陈宇泽正陪着医生说话。医生看到苏念真，说：“苏女士，你妈这病需要长期调理，以后饮食要严格控制，我给你列个食谱，你照着做。另外，最好有人24小时陪着，观察血糖变化。”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苏念真把粥递给陈宇泽，“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陪着。”
“我没事，陪你一起。”陈宇泽把粥倒进碗里，吹凉了递给李秀莲，“李阿姨，先喝点粥。”
李秀莲接过粥，喝了两口，看向苏念真：“刚才超市的事解决了？没受委屈吧？”
“小事，解决了。”苏念真坐在床边，帮妈妈擦了擦嘴角，“以后谁再敢闹事，我直接报警。妈，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这时，苏念真的手机响了，是林浩宇打来的：“念真姐，我听我妈说李阿姨生病了，在哪个医院？我下班过去看看。”
苏念真报了医院地址：“不用特意跑一趟，你上班也忙。”
“应该的。”林浩宇说，“我买了点水果，下班就过去。”
挂了电话，李秀莲说：“浩宇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他人不坏，就是以前被家里人蒙蔽了。”苏念真收拾着床头柜，把医生给的食谱贴在上面，“妈，明天检查完，我就把家里的甜食都收起来，以后咱们一起吃清淡点。”
李秀莲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欣慰：“有你这么个女儿，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晚上，陈宇泽去外面买了折叠床，在病房里搭好：“你睡折叠床，我守着阿姨。”
“不用，我守着就行。”苏念真推辞道。
“你明天还要陪阿姨检查，得养足精神。”陈宇泽把被子递给她，“我是男人，熬夜没事。快睡吧，有事我叫你。”
苏念真没再坚持，躺在折叠床上，却没睡着。她看着病床上妈妈的睡颜，想起小时候妈妈省吃俭用供她读书，想起自己被林家欺辱时妈妈挺身而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妈妈好好活着，享享清福。
凌晨两点，李秀莲醒了，说要上厕所。苏念真赶紧起来扶她，陈宇泽也醒了，帮着拿尿盆。李秀莲上完厕所，靠在床头说：“让你们俩跟着遭罪了。”
“妈，说什么呢。”苏念真给妈妈盖好被子，“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旅游，你不是一直想去北京看天安门吗？”
李秀莲笑了，眼里闪着光：“好，等我好了就去。”
天快亮时，苏念真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妈妈年轻时的样子，背着她去看病，在灯下给她缝衣服。直到陈宇泽叫醒她：“念真，医生来了。”
苏念真赶紧起来，洗漱完，林浩宇也到了，手里提着保温桶和水果：“念真姐，李阿姨，这是我女朋友做的小米粥，说给李阿姨补补。”
李秀莲坐起来，笑着说：“麻烦你女朋友了，还让她特意做。”
医生给李秀莲测了血糖，点点头：“控制得不错，今天做个血常规和肝肾功能检查，下午出结果。”
苏念真陪着妈妈去做检查，林浩宇在病房里帮忙收拾东西。检查完回到病房，林浩宇说：“念真姐，超市的事要是忙不过来，我下班可以去帮忙。”
“不用，周姐他们能应付。”苏念真倒了杯温水给林浩宇，“你上班也不容易，不用特意过来。”
“应该的。”林浩宇挠挠头，“以前我对不起你和李阿姨，现在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对了，我妈知道李阿姨生病，让我带了点她自己种的枸杞，说泡水喝对身体好。”
苏念真接过枸杞，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替我谢谢阿姨。”
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肝功能有点异常，需要加些护肝的药，其他没什么大问题。苏念真松了口气，给超市员工群发消息：“分店后天恢复营业，大家辛苦一下。”
傍晚，苏念真给妈妈擦身，李秀莲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眶红了：“念真，别总守着我，去休息会儿吧。”
“没事，我不累。”苏念真擦完妈妈的胳膊，拿起毛巾擦手，“等你病情稳定了，我就请个护工，白天我去超市，晚上来陪你。”
陈宇泽提着晚饭进来：“买了你爱吃的清蒸鱼和青菜，李阿姨，今天可以吃点鱼肉，补充蛋白质。”
三人一起吃饭，病房里的气氛很安静，却透着一股暖意。吃完饭，陈宇泽去洗碗，林浩宇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苏念真和李秀莲。
李秀莲拉着苏念真的手：“念真，妈知道你不容易，既要管超市，又要照顾我。要是太累了，就别硬扛着，妈心疼。”
“我不累。”苏念真握紧妈妈的手，“以前你一个人带我不容易，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妈，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晚上，苏念真躺在折叠床上，听着妈妈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很踏实。她拿出手机，给陈宇泽发了条消息：“明天麻烦你帮我联系个靠谱的护工，白天照顾我妈。”
陈宇泽很快回复：“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早上就到。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