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信掌心血纹触到金属残骸时,整片废墟突然泛起血光。某个沉睡千年的存在缓缓睁开独眼,瞳孔里旋转的正是血鹰机械臂上的紫金纹路……而那独眼边缘,赫然浮现出与李信掌心血纹完全重合的裂痕图样。
“这不是机关。”李信喉咙发紧,声音几乎被地底风声吞没,“这是活的——它在等我们。”
他右手仍压在冰冷的金属上,血纹如脉搏般跳动,与废墟深处传来的震动频率逐渐同步。眼前那行古篆开始扭曲、重组,化作一段全新的铭文:
“名乱者死,正名者生;魂灭者燃,承誓者续。”
与此同时,莫离耳垂上的银环彻底碎裂,残片坠入黑暗,却在半空中凝滞一瞬,映出祖母年轻时的脸庞。她嘴唇开合,不再是无声幻象,而是清晰吐出三个字:
“别回头。”
话音落下的刹那,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巨大的环形祭坛。十二具铸剑师干尸呈放射状排列,身披残破青铜袍,胸口皆嵌着一枚泛着幽光的紫金核心——与血鹰机械臂中的装置如出一辙。
“他们在借我们的神魂补全祭坛!”李信猛然按住右眼,视野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数据流,那是他多年研究真史文献练就的能力——读取能量轨迹。此刻,每一道光丝都从他们身上延伸而出,缠绕向干尸眉心。
“不。”莫离盯着最近的一具干尸,忽然冷笑,“是它早就选好了容器。我们不是闯入者,是归位者。”
她反手将试心剑插入地脉节点,剑身震颤间,倒影浮现:七岁那年,红木桌上本该是长寿面的位置,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铸魂录》残本,封面赫然是鸠首蛇尾徽记。祖母站在灶台前背对着她,锅里煮着的不是面条,而是半枚染血的银环。
“你祖父三十年前就参与过献祭。”李信的声音混着血雾传来,他咳出一口暗红液体,AR眼镜自动扫描后显示出惊人结论:“那枚银环根本不是护身符,是锁魂器!它把你七岁时的灵魂切片封存,用来维持地脉平衡。”
地脉震动加剧,十二具干尸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眶齐齐锁定莫离。她的银环早已碎尽,可颈间那根褪色红绳突然无风自动,她猛地扯断绳结,将残留的银环碎片狠狠按向最近一具干尸的眉心!
“啪”的一声脆响,紫金核心爆裂,飞溅的绿色液体在空中凝成两行小字:
“莫氏长女,代母受刑。”
“血脉为引,永镇炉心。”
李信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接触真史文献时,掌心血纹都会产生共鸣——那些所谓的“失落典籍”,其实都是当年被剥离的记忆残片,而他自己,不过是另一个被植入记忆的容器。
“所以……我们都是棋子?”他喃喃道。
头顶传来血鹰低沉的笑声。他站在崩塌的祭坛边缘,手中冰魄石缓缓嵌入机械臂裂口,两者契合如天生一体。随着一声嗡鸣,地核深处的铁链声骤然密集,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你们终于集齐了钥匙。”血鹰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像是两个人在同一具身体里说话,“冰魄锁魂,银环通幽,加上李信的血纹……三者合一,才能唤醒真正的‘炉主’。”
李信突然想起大学档案室里的一页残卷记载:“西晋鸩族,以三人之魂铸一炉心,名为‘三生契’。”他猛地抬头:“你是第三个?”
血鹰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将冰魄石贴在自己太阳穴上。刹那间,他的机械眼中闪过一片混乱画面:一场大火,蓝色火焰吞噬熔炉,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冲进火海,嘴里喊着:“别让她们再签那份约!”
紧接着,紫金纹路再次蔓延至他整张面孔,意识被迅速覆盖。但在彻底消失前,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句破碎的话:
“妈……那天的火……是蓝色的……”
这一刻,李信终于看清了真相的轮廓——三十年前的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一场由内部发动的清洗仪式。鸩族并未灭亡,而是将自己的根须埋进了每一座现代铸剑炉的核心系统中,通过数据化的方式延续祭祀。血鹰不是操控者,他是第一个被夺舍的宿主,也是这场轮回中最痛苦的见证人。
“等等。”莫离突然低声说,目光落在干尸群中央一块凸起的石台上。那里插着半截断裂的试心剑,剑柄缠绕着一条褪色红绳,与她颈间那根一模一样。
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如踏在时间之上。当她伸手握住断剑时,整个祭坛猛然一震,十二具干尸胸口的核心同时亮起,形成一个逆旋的星图阵列。
试心剑倒映出的画面变了:不再是童年的餐桌,而是一间密室。祖父跪在祖母面前,手中捧着一份契约,纸面流动着鸠首蛇尾的图案。祖母闭着眼,任由一支青铜笔刺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契约上,化作一行小字:“莫氏一脉,世代守炉,若有违逆,魂散形灭。”
“原来如此。”莫离冷笑,“你们用亲情当牢笼,用牺牲当荣耀,把一代代人骗进来当燃料。”
她猛然拔起断剑,双剑交叉于胸前,剑尖指向天穹。耳垂虽已无银环,但那缕银白发丝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自带月光。
“但我不是来继承的。”她一字一顿,“我是来毁约的。”
话音落下,她竟将双剑同时刺入自己的双肩!鲜血顺着剑脊流淌,在地面汇成一道奇异符文。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古老的解咒仪式——以血还血,以命断契。
“你在干什么!”李信扑上前想阻止,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他眼睁睁看着莫离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灵魂正从肉身中剥离。
“听好了,李信。”她回头一笑,眼角渗出血珠,“你查了十年的真相,其实只差一步——真正的封印,不在祭坛,而在‘承认’这两个字。你要承认这体系本就是错的,才能打破它。”
“我不承认!”李信怒吼,“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
“那你就好好活着去写论文吧。”她轻声道,随即高举双剑,厉声喝道:“莫氏长女,斩契断魂——今日退盟!”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底祭坛剧烈震荡。十二具干尸同时炸裂,紫金核心尽数爆碎,飞溅的液体在空中燃烧,化作漫天灰烬。那些曾被囚禁的灵魂终于得以解脱,在火光中化作点点星光,缓缓升腾。
而最深处的地核裂缝中,传来一声古老而愤怒的咆哮。
李信趴在地上,掌心血纹灼热如焚。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地面蔓延,竟与莫离洒落的血迹交汇,最终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地图——那是全国所有铸剑炉的分布网络,每一个节点都在闪烁,等待被逐一清除。
“还没完。”他咬牙撑起身体,捡起半片竹简绑在手腕上,“你说要我好好活着……那我就活到把你们全拆了为止。”
此时,废墟上方的星空悄然变化。原本错乱的星斑重新排列,组成一只巨大的独眼图案,静静俯视着这片土地。而在瞳孔中央,隐约可见三个名字并列浮现:莫离、李信、血鹰——三生契的最后一环,已然启动。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一座废弃工厂内,一台老旧服务器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第37号炉心,重启程序加载中……”
风从地核深处吹上来,带着铁与火的气息,也带来了新一轮风暴的前兆。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十三次心跳。李信看着莫离被风吹乱的发丝间,突然闪过一缕银白。他想起大学档案里那句莫氏女,及笄生华发。
抓紧!莫离突然甩出剑穗上的竹简。半片《剑狱序》在气流中展开,血字悬浮成箭头指向下方。李信这才发现,他们正穿过一层粘稠的黑色物质——那根本不是空气,而是凝固的怨念。
当他背部撞上金属残骸的瞬间,李信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三十年前林夏母亲的血,与此刻废墟里的血腥气完全相同。
李信的脚刚踏上祭坛第一级台阶,整条阶梯突然轻轻一震,像是踩中了某种机关。他右眼余光瞥见头顶穹顶上那些原本静止的星斑开始缓缓移动,排列成陌生的图样。掌心血纹猛地发烫,不是痛,而是一种熟悉的共振——就像他每次触碰真史文献时那种微妙的牵引感。
“别看地!”他一把拽住莫离手腕,“这路是假的!抬头,走星星的位置!”
莫离没多问,立刻仰头。她耳垂上的银环轻轻颤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下一秒,她把试心剑横在身前,剑尖轻点自己眉心:“我耳朵里有东西在响,像老式收音机调频。”
“那是幻阵在干扰脑波。”李信喘了口气,额角渗出一层细汗,“你按地脉最弱的节点走,我来算星轨。”
他闭眼默念竹简末页的铸剑师口诀:天工开物,星轨归藏。血纹随呼吸节奏跳动,眼前浮现出七条交错的光带,唯有其中一条泛着稳定的金光。 他睁开眼,指向左前方:“那边,‘龙光射牛斗之墟’那个位置,走!”
两人贴着边缘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阶梯表面的文字开始蠕动,像活过来一般,拼凑出他们记忆里的片段:李信看见自己站在大学讲台上,台下学生举着手机直播,弹幕刷着“这教授怕不是穿越回来的”;莫离则看到祖母坐在熔炉边,手里拿着半块冰魄石,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却听不清。
“别理它。”李信咬牙,“这些都是饵,专门钓我们情绪失控。”
话音未落,前方光影一闪,血鹰拖着断裂的铁链从石柱阴影中踉跄走出。他半张脸覆着青铜鬼面,机械臂正缓慢摩挲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那石头一角呈天然裂痕,与莫离耳垂上的银环形状完全吻合。
“你拿那个干什么?”莫离声音冷了下来。
血鹰没回答,只是抬起左手,将冰魄石举到唇边。石头内部泛起涟漪般的蓝光。一道半透明的幻影从石中浮现,正是莫离记忆里祖母的模样,嘴唇开合却无声。
莫离瞳孔一缩,脚步顿住。
“假的!”李信猛地拉她后退一步,“这是三十年前的声音样本,他们早就录好了!”
“你怎么知道?”她盯着那块石头,手指攥紧了剑柄。
“因为真正的遗物不会主动发声。”李信压低声音,“而且你奶奶要是真想告诉你什么,早就在你梦里说了八百回了。”
莫离深吸一口气,抬手用剑脊敲了下自己太阳穴,嗡的一声清响后,幻觉散去。她冷笑一声:“下次再玩这套,我把你那破面具当锣敲。不过你这面具倒是配得上戏台子的审美。”
他们继续前进,星图路径逐渐清晰。可越靠近中央石柱,空气就越粘稠,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推开一层看不见的膜。李信感觉胸口像压了块铁板,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这家伙不只是放幻象。”他咳了一声,“他在用紫金核心调节空间频率,咱们现在走的每一级台阶,其实都在原地打转。”
“那就别走了。”莫离忽然停下,反手将试心剑插入地面。剑身震颤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反馈。
“地脉流向变了。”她眯起眼,“刚才还往东偏南十五度,现在直接拐向正北。说明我们确实被拖进了循环。”
李信低头看向脚下铭文,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文字排列看似杂乱,但每隔七行就有一个极小的星形符号,位置恰好对应西晋时期的北斗七星偏移角度。
“我知道怎么破了。”他蹲下身,右手按在台阶表面,“这不是路,是封印仪式的记忆回放。当年献祭的时候,没人能走出去——所以这阶梯的本质,就是‘无法抵达’。”
“你的意思是?”莫离皱眉。
“我们得承认这一点。”他抬头看着她,“不是强行突破,而是接受‘过去已经发生,无法挽回’这个事实。只有这样,系统才会判定通过验证。”
莫离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个死理性派,连闯关都要先写论文。”
“习惯了。”李信也扯了下嘴角,“毕竟我可是靠查重率吃饭的。”
他闭上眼,掌心血纹缓缓亮起,顺着铭文蔓延。嘴里低声念道:“名乱则魄散……但我们来了,就是为了正名。”
金光自指尖扩散,整条阶梯猛然一震。那些扭曲的文字开始重组,星图归位,原本错乱的光轨逐一校准。最后一段阶梯发出柔和的蓝光,直通祭坛中心。
血鹰站在高处,机械臂缓缓抬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讥讽的笑意。
“你们以为这就赢了?”他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们以为毁掉祭坛就能终结?鸩族的根须早已扎进每座铸剑炉……”
话音落下,他猛击地面。整座阶梯剧烈晃动,支撑结构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星图逆旋,铭文化作黑焰缠绕而来,地面层层翻折,如同纸张被撕开。
“你们不是要真相吗?”他大笑,“那就亲自下去看看!”
李信在失重中抓住莫离腰带,两人撞碎三块浮石后,试心剑突然发出清鸣,剑穗系着的半片竹简在气流中展开……
黑暗吞噬了视线。
最后一刻,李信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共振。深渊底部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岩壁渗出暗红色液体,空中漂浮的星斑开始扭曲成鸠首蛇尾的图案。
莫离的银环在坠落中高频震颤,发出微弱的嗡鸣。
血鹰站在崩塌的祭坛边缘,手中冰魄石裂开一道新缝,绿色液体从机械臂接口渗出。他望着深不见底的裂缝,低声说:“等你们……很久了。”
风从地核深处吹上来,带着铁与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