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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依旧在耳畔呼啸,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秘密都裹挟而去。李信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幽蓝光斑,像老式显像管电视熄灭后的余影,模糊了眼前的时空边界。掌心血纹不断渗出细小血珠,在皮肤表面凝成一条条蜿蜒的赤线,仿佛有无数根针在皮下穿行。他能听见自己心跳与某种更遥远的节律共振——那是星图在地底脉动的声音。

“名不正,则史乱……”祖父临终前的低语在他颅腔内回荡,如同警钟撞碎迷雾。那一瞬,他指尖触到青铜残垣的刹那,整片战场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幻境入侵,而是时守者印记真正觉醒的征兆——过去与现在,正在他的血肉里撕扯出一道裂隙。

李信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台老式洗衣机,四面八方都是甩动的春秋战袍、断裂的箭矢和喊杀声。他眼前忽明忽暗,一会儿是烽火连天的战场,一会儿又变成熔炉边跪着的干将,手握铁锤,满脸血污,眼神却疯了一样盯着炉火。

“不是这样……”他喃喃,“这画面在跳帧。”

舌下的铜钉已经开始发烫,像是有人拿打火机在口腔里加热。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再晃下去,脑子就得被时间乱流搅成芝麻糊。

咬!

舌尖一痛,温热的血顺着铜钉渗入,幽蓝色纹路瞬间从钉身蔓延到牙龈,再冲上脑门。他右掌心血纹猛地一震,像是手机连上了wi-Fi,信号满格。

“时间锚点,启动!”

周围翻滚的画面突然卡了一下,就像视频缓冲成功。李信趁机闭眼,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文脉通感上。他不看全景,只锁定了一个片段:莫邪投炉前的最后五秒。

空气安静了。

战场上的人影冻结,火焰凝固成琥珀色的幕布。他看见她了——素衣女子站在炉边,长发被热风吹得贴在脸上,怀里抱着一把未开刃的短剑,正是后来莫离那把“试心”的原型。

她没哭。

但她嘴唇动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待文心重燃,镇字自现。”

话音落,她将一块玉珏塞进炉壁暗格,动作极快,像是怕被人发现。那玉珏通体乳白,边缘刻着细小的篆文,一闪而过,李信根本来不及看清内容。

下一瞬,她转身跃入火海。

轰——

画面炸开,时间流再次狂涌而来,要把他卷走。

“等等!”李信大吼,“那段记忆给我留下来!”

他右手狠狠拍向虚空,血纹燃烧,文心光点从指尖迸出,在混乱的时间碎片中硬生生勾勒出那一幕:藏玉、低语、投炉。三段影像被强行抽离,压缩成一道微光,直接烙进掌心血纹深处。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裂隙深处踏出。

披着黑袍,手里拎着一柄扭曲的剑,脸藏在兜帽下,但声音李信听得清楚——是血鹰。

“史乃胜者刍狗。”左侧机械喉发出电子杂音般的古语,字节断裂如锈铁摩擦;“历史书都是成功学鸡汤。”右侧血肉口腔吐出现代流行语,语气轻佻得像在直播带货。两种声调叠加,形成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波,直击识海神经。

李信冷笑:“你这套‘反向洗脑’的伎俩倒是熟练得很,先抛猛料,再质疑一切,最后诱人自我怀疑,怕是那些市井之徒耍嘴皮子的手段都比不上你。”

血鹰没答,手腕一抖,那柄邪剑竟化作无数金属丝线,朝李信缠绕而来。

“这玉珏是开启‘乱纪之门’的钥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他的声音忽然分成了两个,一个沙哑,一个冰冷,像是两个人同时说话,“放下它,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信心头一紧,下意识护住右掌。他知道不能硬扛——这是幻境,拼体力拼不过意识投影。得用脑子。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背书。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一字出口,文心光点就在识海周围浮现,金光流转,形成一层薄盾。金属丝线撞上来,发出滋滋声响,竟被弹开几分。

“哟?”李信挑眉,“错一个字就放烟花的设定,这时候还挺靠谱。”

他继续念:“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每念一句,光盾就越厚一分。血鹰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这家伙在这种地方还能靠课文续命。

“你以为文字真能定乾坤?”他怒喝,“历史是流动的,谁掌握解释权,谁就是赢家!”

“那你也得先赢了再说。”李信咧嘴一笑,趁对方气势稍滞,立刻反向追溯玉珏的材质波动。他记得刚才那一瞬,玉珏释放出的频率,竟然和莫离耳垂上的银环有某种共鸣。

就在意识触及那道波动的瞬间,一段尘封的记忆猛然闪现——七岁那年冬夜,祖父在油灯下摩挲一枚银环,低声说:“守时之人,血脉为钥。”那时他不懂,只记得银环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篆文:“守时”。而此刻,那枚银环的频率与玉珏波动完全吻合,仿佛跨越百年完成了第一次应答。

与此同时,湘西苗寨深处,一位巫祝手中的《铸魂录》残页无风自动,泛黄纸角浮现出“莫邪以身为祭,封玉于炉心”八字;闽南海岸,渔民供奉的莫邪灯碑突然迸裂,露出内壁铭文:“玉藏归墟引,待命者归来”;现代工厂监控室,熔炉温度骤升至临界点,火焰中隐约浮现一名素衣女子的身影,双目紧闭,唇形似在低语。

“等等……这频率……”

他猛地反应过来——那不是普通的玉,是欧冶子族内用来封存“武脉印记”的载体!祖辈常把重要信息刻在玉珏里,埋于地脉节点,只有血脉继承者才能激活。

也就是说,莫邪当年留下的,不只是个物件,是一段加密信息。

“难怪她要说‘待文心重燃’……”李信心头一热,“她在等懂行的人回来解密。”

血鹰见他神色变化,冷哼一声:“别做梦了。就算你拿到了碎片,也拼不出全貌。下一个记忆,会让你亲手否定自己。”

话音未落,整片时空开始崩塌。

地面裂开,天空倒转,四周的春秋战场像老电视一样雪花闪烁,随时要关机。李信感觉身体被几股力量拉扯,左边是现实,右边是过去,中间还有熵力在撕他。

“不行,得回去!”他咬牙,把铜钉往地上一插。钉身纹路与地底星图呼应,瞬间稳住身形。

他闭眼默念:“名不正,则史乱;史不真,则世崩。”

这是他最近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成了唯一的信念锚点。掌心血纹最后一丝光芒包裹住那段玉珏记忆,像给U盘加了个防病毒外壳。

远处,一道银光刺破乱流。

是莫离。只见她周身银光大盛,如液态水银般的武脉之力从她体内奔涌而出,缠绕上血鹰伸出的机械臂。每一根银链都像是具有生命的灵蛇,紧紧绞住机械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断裂处喷出黑紫色能量雾,那雾气像是有意识一般,朝着莫离扑来,却被银链迅速吞噬,仿佛某种古老契约正在反噬入侵者。

而在莫离的主观视角中,每一根银链都像活物般汲取着黑暗中的怨念,她的左眼紫金光芒剧烈闪烁,视野边缘浮现出三百童男童女的虚影,他们面容悲戚,无声哭泣,手拉着手围成圆圈,正缓缓向她逼近,那压抑的氛围让莫离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就在两人即将完全脱离裂隙时,祭坛剧烈震动,打断了技能施放。

血鹰被撕裂的机械臂中,半块芯片坠落,表面赫然刻着与李信掌心血纹相同的星轨纹路。与此同时,现代某工厂熔炉监控画面中,所有数据瞬间归零,唯有一道熵剑残影闪过,消失在日志空白处。

“下一个碎片……会让你亲手否定自己。”

莫离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指甲都掐进了皮肉。她左眼紫金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快没电的灯泡,但手臂一点没松。

“别废话了。”她咬牙,“能走吗?”

李信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右掌心血纹突然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原本的赤红纹路里,多了几道幽蓝细线,蜿蜒如星轨。

“我好像……解锁了新皮肤。”他苦笑。

莫离没理他,用力把他往上拖。

就在两人即将完全脱离裂隙时,李信眼角余光瞥见——那枚玉珏的记忆残片,在他掌心微微发亮。

起初只是微弱震颤,随即耳鸣中混入一段童谣,稚嫩女声轻轻吟唱:“银环转,光阴断,昆仑墟下星河散。”那是莫离七岁时,在祖祠前随口哼过的调子,他曾笑她编得离谱。

紧接着,祭坛地面裂缝蔓延,显露出与昆仑墟壁画一致的星图裂纹,星辰位置竟与血纹新增的幽蓝线路完全重合。

最终,剧痛贯穿神经,他在意识深处拼凑出四个残缺字迹——“归墟引”,和莫离在唇语中说的一模一样。李信瞳孔骤缩,石壁符号的记忆轰然贯通。

而莫离突然松开手,捂住左眼,指缝间溢出紫金光芒,其中倒映出三百幽魂环绕的身影。耳边,血鹰残留的机械音低语响起:“她才是最后的祭品。”

与此同时,祭坛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寒冷刺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李信心头,这“归墟引”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而莫离作为最后的祭品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李信踉跄着站稳,呼吸粗重。他望着手中那道仍在微光闪烁的记忆残片,心头翻江倒海。方才血鹰的话语如毒藤般缠绕不去——“你们守护的‘正统’,才是真正的暴政”。

他原本以为自己追寻的是真相,是拨开历史迷雾的正义之光,可如今,每一个线索都像是一块拼图,却拼出了截然不同的图景。

李信在与血鹰初次交锋后,独自躲在一个角落,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血鹰的话,“史乃胜者刍狗”“你们拼命守护的‘正统’,才是真正的暴政”。

他眉头紧锁,嘴里喃喃自语:“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我们所坚信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那些民间传说,那些未被收编的记载又该如何解释?”他越想越烦躁,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上,“不行,我一定要找到真正的答案,不能被他这几句话就打乱了节奏。”

他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忽视那些矛盾之处:为何莫邪要留下玉珏?为何她选择以身祭炉却不留遗言?为何“归墟引”三个字会与莫离儿时的童谣产生共鸣?这些细节背后,是否藏着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真相?一个连他自己所属的“守时一族”都不愿承认的真相?

而在这场风暴的另一端,血鹰并未真正退去。

当血鹰看到李信和莫离试图逃脱时,他的机械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哼,想逃?没那么容易,你们以为找到了那些所谓的线索就能揭开真相吗?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让你们亲手毁掉自己一直守护的东西,这才是这场游戏最有趣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操控着机械臂,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心中想着等拿下李信和莫离,获取他们身上的秘密后,自己离统治这个世界的目标就更近一步了。

他站在祭坛废墟之外,身影融入阴影,手中握着那半块残缺的芯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星轨纹路。那是从李信掌心血纹中复制而来的原始代码,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只要再收集两块碎片,便能激活“乱纪之门”,重启时间轴,将整个文明的叙事重新书写。

“你们以为自己在对抗命运?”他低声冷笑,“可你们不过是命运棋盘上的卒子,连何时该死,都已被写好。”

而在遥远的昆仑墟地下密室,一面古老的铜镜悄然泛起涟漪。镜中倒影并非当下之人,而是数百年前的莫邪,正将玉珏放入暗格,神情决绝。铜镜旁,一卷竹简缓缓展开,墨迹浮现:“若‘归墟引’现世,则‘守时’血脉将断,‘逆史者’将兴,天地将倾,唯‘心火’不灭者,方可重定乾坤。”

同一时刻,莫离在现实世界中猛然睁开双眼,左眼紫金光芒尚未褪去。她坐在一间昏暗的旧屋内,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家族谱系图,最末端的名字赫然是“莫离”,而其下方,竟还有一行被墨汁涂改过的字迹:“献祭者·归墟引·承命之躯”。

她颤抖着伸手抚过那行字,喉咙发紧。

原来,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被写下。

而李信,正一步步走向那个他从未预料的结局——不是拯救,而是见证。

见证一场早已注定的牺牲。

风仍未停。

它穿过荒原,掠过古庙,吹动祠堂前那枚悬挂百年的银环,发出清脆一响。

仿佛在回应那首童谣:

“银环转,光阴断,昆仑墟下星河散。”

而在无人知晓的深渊底部,一座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上铭刻着四个古老大字——

归墟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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