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听雨轩内只余一盏孤灯。
沈桃对着桌上那几本御赐的《河防通议》、《农桑辑要》发愁，上面的文言文看得她头晕眼花，比高等数学还令人困倦。她唉声叹气地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技术顾问”的职业生涯尚未开始就要面临夭折。
揽月默默地为她续上一杯热茶，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沈桃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下书，看向她：“揽月，怎么了？有话就说。”
揽月绞着手指，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
“小主……奴婢……奴婢知道不该问。可是……您上次说的那些治水、防灾的法子……还有您有时候说的一些奇怪的话……奴婢……奴婢就是有点害怕……”
她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不是恐惧，而是担忧：“小主，您……您还是奴婢的小主吗？不管您是谁，不管您是怎么知道那些的，您都是奴婢的主子，是对奴婢好的人。奴婢只是……只是怕您有什么不妥，怕您吃亏……”
这番话，没有任何试探和怀疑，只有纯粹的关心和忠诚。
沈桃愣住了。
穿越以来，她一直紧绷着神经，戴着面具，算计着得失，努力扮演着“沈才人”。她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所有的温情都带着利益的考量。可此刻，揽月这简单而直白的话语，却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心防的一角。
在这个冰冷的宫廷里，原来还有一个人，不在乎她“是谁”，不在乎她“从哪里知道”，只在乎她是不是“对她好”，只担心她会不会“吃亏”。
沈桃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拉过揽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绣墩上。揽月受宠若惊，想要站起来，却被沈桃按住了。
“揽月，”沈桃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柔和，“你信这世上有……嗯……特别的人吗？或者……特别的事？”
揽月懵懂地点点头：“信。戏文里都说有神仙，有狐仙……”
沈桃笑了笑，带着点自嘲：“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特别。我没有遇见神仙，也没被狐仙附体。”她斟酌着用词，选择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说法：
“或许……就像佛家说的，是宿慧吧。有时候，脑子里会突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知识，好像本来就在那里，只是忽然想起来了。比如那些按摩手法，比如……怎么让灾民少受点苦。”
她不能说出穿越的真相，那太惊世骇俗。但“宿慧”这个理由，既玄乎，又带着点佛缘，勉强能解释得通，也符合她最近营造的形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沈桃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迷茫和疲惫，毕竟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有时候我自己也害怕，怕这些想法会惹祸，怕保不住性命，也怕……连累你。”
“小主！”揽月反握住她的手，语气急切，“您别怕！奴婢虽然笨，但奴婢忠心！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您不让说的，奴婢死也不会说出去！奴婢会一直陪着您，保护您！”
看着揽月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坚定，沈桃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好揽月。”她用力握了握揽月的手，“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以后，我们主仆二人，就在这深宫里互相扶持，好好活下去。”
“那些奇怪的知识，能用则用，不能用我们就藏起来。总之，我们首要的目标是——平安到老。”
“嗯！”揽月重重地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只要小主还是小主，只要小主需要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经过这一番交心，主仆二人之间的纽带更加牢固。沈桃不再是独自背负秘密，至少，有一个完全可信赖的人站在她身边。
她重新拿起那本《河防通议》，虽然依旧看得头疼，但心态却不同了。
不再仅仅是为了应付皇帝，也是为了……或许，真的能用这些“莫名其妙”的知识，为这个世界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事？
当然，前提是，绝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苟”住，是永恒的第一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