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桃媛书院的名声日盛,以及沈氏家族整体实力的提升,族中陆续有优秀子弟通过科举或荐举,获得了踏入仕途的资格。这本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族中自然希望他们能谋得京官或富庶之地的职位,以便尽快施展才华,也为家族争取更多利益。
然而,就在族中为此积极活动、上下打点之时,一封来自宫中“安婕妤”沈桃的信,再次让族中长辈们的计划停了下来。
沈桃在信中,并未祝贺子弟入仕,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套令人瞠目的“仕途指南”:
“伯父大人并族中各位长老尊鉴:”
“闻听族中子弟即将入仕,桃心甚慰。然,仕途凶险,非仅才华可恃。桃有几言,关乎子弟前程与家族安危,望慎思之。”
“桃建议,凡我沈氏子弟初入仕途,不必汲汲于京畿要地或繁华州府,当主动请缨,前往那些最为艰苦、贫瘠、或事务繁杂难见成效之地。”
此言一出,想必族中哗然。但沈桃紧接着阐述了五点理由,条条直指核心:
“其一,艰苦之地,职位空缺多,竞争小,易于获得实缺,迈出第一步。若争抢肥缺,恐蹉跎岁月,反失先机。
其二,贫瘠之地,百废待兴,稍有作为,便易出政绩。譬如改良农具、兴修小型水利、安抚流民,皆是大功。远比在富庶之地按部就班升迁更快。
其三,偏远艰苦,不易引人注目,正可‘猥琐发育’(意为低调积累实力),埋头做事,积累经验与人望,避免过早卷入朝堂纷争,成为众矢之的。
其四,不占肥缺,不挡他人青云路,自然树敌少,安全性高。可安心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其五,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点——简在帝心!陛下日理万机,关注的是社稷民生之根本。谁能在那等艰苦之地做出成绩,解决实际问题,谁才能真正进入陛下的视野,成为陛下心中的‘有用之臣’!此等价值,远非一安稳京官可比!”
她在信的结尾强调:
“望族中教导子弟,为官一任,当以‘有用’为要,以‘实绩’立身。勿贪恋眼前安逸与虚名。沈氏之未来,不在于出了多少高官,而在于有多少子弟,能成为于国于民真正有用之才,能得陛下信重之臣!”
这封“桃媛仕途论”的信,再次在沈氏高层引发了激烈讨论。有人觉得这是迂腐之言,自讨苦吃;有人则深以为然,认为这才是保家族长久、育子弟成才的远见卓识。
最终,在族长和沈文斌的支持下,沈桃的建议再次被采纳。几位新晋的沈氏子弟,主动上书,请求派往西南边陲、北方苦寒或水患频仍的州县任职。
这一反常举动,果然引起了朝廷和皇帝的注意。
当吏部将这份与众不同的任职请求呈报御前时,萧衍看着名单上那几个主动要求“下放”的沈家子弟名字,再联想到沈桃那“安婕妤”的封号和其家族一贯的作风,他瞬间就明白了背后的推手是谁。
他没有立刻批复,而是用手指轻轻点着那几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低声自语:
“沈桃啊沈桃……你这脑子里,究竟还装着多少这等……‘不合时宜’却又直指要害的见识?”
“让家族子弟避其锋芒,择苦地而居,积实绩而显……这哪里是后宫妇人之见?这分明是老成谋国的宰辅之才!”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在听雨轩里看似与世无争的女子,正以一种超越宫墙的智慧,悄然为她的家族,也为他的江山,布局着一条更加稳健和充满后劲的道路。
这份心性,这份格局,再次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她。
“准了。”他提起朱笔,在奏章上批复。同时,在心里,对那几个主动选择艰苦的沈氏子弟,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知道,只要这些子弟真能如沈桃所期望的那样,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做出成绩,那么,沈氏家族的崛起,将无人可以阻挡。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系于宫中那位,看似柔弱,实则胸有丘壑的——安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