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寒冷。五人挤在小小的沙窝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干冷的空气中。巨石的体温再次升高，昏迷中的呻吟变得断断续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祥的嘶哑声。
“必须找到水和药……不然他撑不过今天……”白灵的声音因寒冷和焦虑而发抖，她不断用湿润的布条（最后一点存水）擦拭巨石滚烫的额头，但效果微乎其微。
卫鑫看着东方天际那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鱼肚白，下定决心。“天快亮了。铁蛋，你说的刺草根和骆驼刺花，通常长在什么地方？”
铁蛋蜷缩着身子，努力回忆：“刺草根……喜欢长在干河沟旁边的沙地里，叶子硬邦邦带刺，根是黄褐色的，嚼起来很苦……骆驼刺花……要在更深一点的沙窝或者有石头的地方找，开小黄花，不太好找……”
“好。”卫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四肢，“白灵，探测器还能用吗？尽量扫描附近的地形，找找看有没有干涸的河床或者岩石区。”
白灵立刻拿出那能量濒临耗尽的探测器，屏幕光线微弱，她仔细调整着参数：“西北方向三百米左右，似乎有一片相对低洼的区域，地质回声有些不同……可能是古河床。”
“卓娜，你留下照顾巨石。白灵，铁蛋，跟我来。我们必须在追兵再次发现我们前找到水和草药！”卫鑫分配任务，语气不容置疑。他将那枚依旧微温的“苏鲁锭之心”小心地塞进巨石贴身的衣袋里，“它能暂时稳住他，希望有用。”
三人留下大部分行李，只带了空水囊、小刀和那最后一发能量的脉冲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白灵指示的方向摸去。
沙漠的清晨，寒气逼人，沙粒冰冷刺骨。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铁蛋的小脸冻得发青，但紧紧跟着，眼睛努力搜寻着地面。
来到那片疑似古河床的区域，这里地势较低，果然能看到一些被风化的卵石和干枯的灌木残枝。
“分头找！不要走远，保持互相能看到！”卫鑫下令。
三人呈扇形散开，仔细地在沙地、石缝间搜寻着生命的痕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希望如同手中的沙粒般不断流逝。
就在卫鑫几乎要绝望时，铁蛋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找到了！刺草！”
卫鑫和白灵立刻跑过去。只见在一丛几乎完全枯死的灌木根部，几株顽强存活的、叶片硬刺狰狞的植物匍匐在地。铁蛋正用小刀小心地挖掘着它们深扎入沙土的根茎。
挖出几段拇指粗细、黄褐色的根茎，铁蛋迫不及待地掰断一截，放在嘴里嚼了嚼，立刻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他却露出欣喜的表情：“是它！就是这个苦味！”
“太好了！”卫鑫也松了口气，“再多找一些！还有水！看看附近有没有湿沙地或者冷凝水！”
他们扩大范围搜索。白灵的探测器突然发出轻微的提示音：“这里有微弱的湿度反应！在下面!”
他们用手拼命刨开一片看起来异常潮湿的沙地。挖了将近半米深，沙土变得愈发湿润冰凉！最后，竟然渗出一点点浑浊的泥水！
“是冷凝水！沙漠底下可能有含水层！”白灵惊喜道。他们小心地将渗出的泥水收集到水囊中，虽然浑浊，但至少是水！
收集了少许水和一小捆刺草根，他们不敢久留，立刻返回沙窝。
卓娜看到他们带回的东西，几乎哭出来。她立刻将刺草根捣碎，混合着珍贵的泥水，撬开巨石的牙关，一点点喂了进去。又将剩下的药渣敷在他滚烫的额头和胸口。
或许是草药起了作用，或许是“苏鲁锭之心”持续散发的微弱生机之力，又或者是求生的意志顽强，巨石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高烧似乎暂时止住了势头。
“有用！暂时稳住了！”卓娜抹着眼泪道。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但危机远未解除。这点水和新采的草药支撑不了多久。他们必须找到真正的绿洲或者城镇。
“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逃跑。”卫鑫摊开从龟兹带来的简陋羊皮地图（客栈老板送的），指着上面模糊的标记，“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继续向东，如果能找到通往焉耆的古老商道，或许能遇到商队，或者找到废弃的驿站。”
“但‘收割者’肯定也能猜到我们会往东走。”白灵担忧道。
“所以我们需要一点障眼法。”卫鑫目光锐利，“白灵，那个损坏的通讯器，如果能修好，能不能发出一个很短促的、指向其他方向的信号？比如……北方？”
白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声东击西？我试试！”她再次拿出工具，借着逐渐明亮的天光，更加专注地修复起来。这一次，或许是绝境下的潜能爆发，她竟然真的找到了几个关键的虚焊点，用微小的金属丝重新连接。
“好了！但能量只够发射一次非常短暂的信号，而且无法精确控制内容，只能是一个简单的脉冲标识，像是紧急信标……”白灵报告道。
“足够了！”卫鑫点头，“等我们准备向东南方向移动一段距离后，你就向北方发射这个信号。希望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计划已定，他们给巨石喂了第二次药和水，自己也分食了最后一点干粮。卫鑫将“苏鲁锭之心”从巨石身上取下，它表面的微光似乎又黯淡了一丝，显然持续的输出对它负担很大。
再次背起巨石，队伍向着东南方向艰难前进。沙漠的太阳升了起来，温度迅速攀升，酷热再次成为最大的敌人。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估计距离足够远了，白灵在一个沙丘顶部，小心翼翼地启动了修复的通讯器，将其对准北方，按下了发射钮。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能量脉冲瞬间射向北方天空，随即通讯器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报废。
“成功了……希望有效。”白灵扔掉报废的设备。
队伍继续沉默地向东南跋涉。每个人都到了体力的极限，尤其是背负着巨石的卫鑫，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伤口的疼痛和脱力感不断袭来。
午后，最令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远方的天空中，再次出现了那几个熟悉的光点！它们并没有被北方的信号完全欺骗，似乎采用了分兵策略，大部分继续向北搜索，但依旧有两个光点朝着他们大致的方向而来！
“该死！他们很谨慎！”白灵咒骂道。
“加快速度！前面好像有片胡杨林！”卫鑫指着远处天际线上一抹稀疏的绿色阴影。
希望再次支撑着他们榨出最后的力气。然而，背后的嗡鸣声越来越近，扫描的光束已经开始在他们周围的沙地上来回掠过！
“跑不掉了！准备战斗！”卫鑫将巨石小心放下，白灵举起了那最后一发能量的脉冲枪，卓娜和铁蛋也捡起了地上的枯枝和石头，眼神绝望而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
两道尖锐的破空之声突然从侧面的沙丘后响起！
紧接着，两支尾部带着特殊哨音的响箭精准地划过天空，并非射向卫鑫他们，而是射向了那两只低空的侦察单元！
响箭似乎并无太大杀伤力，但在靠近侦察单元时突然炸开，爆出一团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烟雾！
那烟雾似乎含有某种干扰物质，两只侦察单元立刻像是没头的苍蝇般在空中乱窜，扫描光束胡乱闪烁，发出混乱的故障警报声！
“谁？！”卫鑫又惊又喜。
只见侧面沙丘后，转出十几骑快马！马上骑手皆穿着西域风格的皮袄，戴着防风面巾，手持硬弓，腰挎弯刀，动作矫健，眼神锐利如鹰。为首一人，收起长弓，打马向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高喊道：
“前面的朋友！可是从中原来？是否需要帮助？”
是当地的游牧民族？还是丝路上的护卫？
卫鑫警惕未消，但对方刚刚出手相助，且似乎并无恶意。他示意白灵放下枪，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诸位好汉相助！我等确是从中原来，遭遇沙匪，有同伴重伤，急需救治！”
那为首骑手打量了一下他们狼狈的样子和昏迷的巨石，又看了看空中那两架还在烟雾中打转的侦察单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点头：“此地不宜久留！那些‘沙魔之眼’很快会恢复！跟我们走！”
他一声呼哨，手下立刻分出两匹马，熟练地将巨石抬上马背固定好，又将卫鑫等人拉上马背。
“抓紧了！”骑手大喝一声，十几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翻飞，带起滚滚黄沙。卫鑫紧紧抓着马鞍，回头望去，那两架侦察单元终于驱散了部分烟雾，摇摇晃晃地重新爬升，似乎丢失了目标，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后，无奈地向北飞走了。
暂时安全了。
但救他们的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历？是敌是友？
卫鑫看着前方那首领的背影，心中疑虑丛生。然而，此刻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这支突然出现的马队，奔向未知的前方。
沙漠的尽头，等待他们的会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