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会议室里，王建军坐在主位，面色凝重地扫视着在场的各部门负责人。这是他在五名同僚落网后首次公开露面，也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维稳会议”。
“同志们，”王建军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最近江城发生了一些事情，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要保持清醒头脑，坚守岗位，确保全市各项工作正常运转。”
他的开场白很官方，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在暗示督导组的行动已经影响了江城的“稳定”。
坐在王建军左手边的秘书长立即接话：“王市长说得对。现在社会上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我们各部门一定要做好舆论引导工作，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舆论引导？”宣传部长小心翼翼地提问，“王市长的意思是...”
王建军微微颔首：“我的意思是，要正确宣传督导组的工作。但同时，也要强调江城大局稳定，经济发展态势良好，不能因为个别现象影响外界对江城的整体印象。”
这番话让在场的一些干部面面相觑。这分明是要对督导组的行动进行“降温”处理。
公安局新任副局长李明举发言：“王市长，目前我局正在全力配合督导组工作，包括提供案卷资料、调配警力等。如果过度强调‘稳定’，可能会影响配合工作的开展。”
王建军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李副局长，配合督导组工作与维护社会稳定并不矛盾。我要强调的是，在任何时候，稳定都是第一位的。”
他环视全场，语气加重：“特别是你们公安系统，更要把握好度。既要配合督导组，又要确保日常警务工作不受影响。比如扫黑除恶要抓，但普通的治安管理也不能放松。”
这番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要限制公安系统对督导组的配合力度。
会议接着讨论了具体工作安排。在王建军的授意下，各部门都接到了一些特殊的“维稳任务”：
宣传部要加强对媒体报道的“引导”，避免过度渲染扫黑行动；
财政局要“稳妥处理”与龙兴集团有关的资金往来；
住建局要“审慎评估”已停工项目的后续处理；
信访局要“妥善化解”与扫黑行动相关的群众上访...
每一个安排都打着“维稳”的旗号，实际上却在为督导组的工作设置障碍。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陈阳带着两名督导组成员走了进来。
“抱歉打扰各位开会。”陈阳的声音平静，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听说王市长在召开维稳会议，我特地来听听。”
王建军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陈组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研究如何更好地配合督导组工作，同时维护江城的社会稳定。”
“是吗？”陈阳直接在王建军旁边的空位坐下，“那我也提几点建议。”
他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与他对视的干部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第一，真正的稳定来自于彻底清除腐败分子，而不是掩盖问题。第二，配合督导组工作就是最好的维稳。第三...”
陈阳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向王建军：“任何以‘维稳’为名阻碍扫黑工作的行为，都将被视为保护伞网络的残余势力在负隅顽抗。”
这番话如同在会议室里投下了一颗炸弹。干部们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偷瞄王建军的反应。
王建军的脸色由白转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陈组长言重了。我们当然全力支持督导组工作，只是作为地方政府，我们也要考虑实际影响...”
“实际影响？”陈阳打断他，“王市长指的是什么影响？是那些腐败分子落网的影响，还是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即将暴露的影响？”
这句话的暗示太明显了，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王建军强作镇定：“陈组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陈阳站起身，将一份文件放在会议桌上，“这是督导组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请各位配合。”
他特意看了王建军一眼：“特别是王市长，有些问题，我们还需要向你进一步了解情况。”
说完，陈阳带着督导组成员离开了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建军坐在主位上，手中的钢笔几乎要被捏断。陈阳今天的出现，分明是在向他示威，也是在向所有干部传递一个信号：督导组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王建军突然起身，“散会！”
干部们如蒙大赦，纷纷快速离场。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王建军和他的几个心腹。
“王市长，陈阳这是要对你下手啊！”秘书长焦急地说。
王建军阴沉着脸：“慌什么？他陈阳再厉害，也要讲证据。”
“可是...”
“没有可是！”王建军打断他，“按原计划进行。通知我们的人，做好准备。”
心腹们离开后，王建军独自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他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家三口的合影——妻子和女儿已经在加拿大安顿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是我。情况有变，可能需要提前启动b计划。”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回应：“明白。但你要考虑清楚，这一步走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王建军苦笑，“从踏入这个圈子开始，就注定要走到底。”
结束通话后，王建军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他销毁了一些敏感文件，将几个U盘和一本护照藏在身上。作为多年的副市长，他太清楚接下来的流程了。
果然，下午三点，督导组正式通知王建军前去“说明情况”。
在督导组询问室，林岚亲自负责询问。
“王副市长，请解释一下，你在加拿大的房产是怎么回事？”林岚开门见山，出示了王建军妻子名下一处豪宅的购买记录。
王建军面不改色：“那是我妻子的个人投资，与我无关。”
“个人投资？”林岚又出示一份文件，“但是购买资金，来自龙兴集团控制的一个海外账户。”
“这我不知道。”王建军继续抵赖，“我妻子的财务情况，我不清楚。”
林岚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那我们来谈谈五年前陈志远记者的死亡案件。当时作为分管公安的副市长，你曾经调阅过这个案子的卷宗。”
王建军的心猛地一沉，但表面仍然镇定：“是的，那是我的工作职责。”
“工作职责？”林岚播放了一段录音。录音中，王建军正在与张志强通话：
“那个记者查得太深了，必须处理掉。”
“王市长放心，我会安排得像意外事故。”
王建军的脸色瞬间惨白。这段录音他从未听说过，显然是有人偷偷录下的。
“这是伪造的！”他强作镇定，“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
林岚冷冷地看着他：“声音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匹配度99.7%。王副市长，你还想继续抵赖吗？”
王建军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询问持续了三个小时。王建军时而抵赖，时而沉默，但始终没有承认关键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绝口不提“老爷子”的事情。
询问结束后，王建军被要求暂时不得离开江城，随时配合调查。
回到办公室，王建军立即销毁了所有剩余的证据。然后，他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我要见‘老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终回应：“今晚十点，老地方。”
晚上九点五十分，王建军独自驾车来到江城郊外的一个私人会所。这里位置隐蔽，安保严密，是他与“老爷子”见面的常用地点。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他来到最里面的一个包间。包间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坐在沙发上。
“你来了。”那个身影没有回头，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起来十分诡异。
王建军在对面坐下：“我遇到麻烦了。督导组已经掌握了我和高明远往来的部分证据。”
“我知道。”“老爷子”的声音毫无波澜，“陈阳今天去找你了。”
“他这是在示威！”王建军激动地说，“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你必须想办法保护我！”
“保护你？”“老爷子”轻笑一声，“你现在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
王建军的心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想卸磨杀驴？”
“别说得这么难听。”“老爷子”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承担下来。”
“承担下来？”王建军猛地站起，“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你们指使的？现在想让我一个人背黑锅？”
“坐下。”“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别忘了，你的妻子和女儿还在加拿大。如果你配合，我保证她们平安无事。如果你不配合...”
话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建军浑身发抖，既愤怒又恐惧。他早就该想到，自己最终也会落得和高明远一样的下场。
“好...好...”他惨笑着坐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
会谈结束后，王建军失魂落魄地离开会所。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在落网后保持沉默。
回到家中，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江城的夜景。这座他经营了二十年的城市，如今却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把手枪。与其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不如...
但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透过监控，王建军看到林岚和赵刚带着几名特警站在门外。
他长叹一声，将手枪放回抽屉。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着，坦然打开了门。
“王建军，你涉嫌受贿、滥用职权、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现在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林岚出示了逮捕令。
王建军出奇地平静：“我跟你们走。但在走之前，我想给家人打个电话。”
在赵刚的监视下，王建军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照顾好女儿。”他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挂断了。
但在挂断前，他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用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了三下。这是他与妻子约定的暗号，意思是“启动应急计划”。
在被押解出门的瞬间，王建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豪宅。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了。
而在督导组指挥中心，陈阳通过监控看着王建军被押上警车，脸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太配合了。”陈阳对身边的助手说，“这不像王建军的作风。”
助手不解：“证据确凿，他不配合还能怎样？”
陈阳摇头：“你不了解他。王建军是个极其狡猾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认输。他一定还有后手。”
就在这时，技术部门传来紧急报告：监听到一个加密通讯，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目标已控制，可以开始行动。”
陈阳的心猛地一沉。他意识到，王建军的落网，可能正是某个更大阴谋的开始。
江城的夜晚，依然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