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的晨光,终于驱散了青州多日的阴霾。城隍庙前的空地上,挤满了幸存的百姓,他们身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中捧着自家仅存的粮食 —— 或是半袋糙米,或是几个麦饼,眼神中满是感激与敬畏。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暗红的血渍已被雨水冲刷成淡褐色,在石板缝隙间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偶尔能看到几段蛊虫的残肢,泛着诡异的幽光,却被百姓们小心翼翼地用黄土掩埋,仿佛在为这场劫难画上一个沉重的句号。有老妇人跪在地上,用布满老茧的手仔细抚平黄土,嘴里还喃喃着超度的话语。
谢景渊身着绯色官袍,腰间佩着七星剑,站在城隍庙的台阶上。他的官袍边角还沾着青州的泥土,衣摆处甚至还有几道被蛊虫撕裂的口子,却依旧挺拔如松。看着眼前跪拜的百姓,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 这场胜利,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那些在尸蛊中丧生的百姓,再也无法看到今日的晨光。他伸手虚扶,声音温和却坚定:“乡亲们快快请起,守护百姓是为官者的职责,不必如此多礼。”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几个孩童躲在大人身后,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心中不禁一痛。
沈清辞站在他身侧,玄色道袍已换成干净的款式,却依旧背着那个青布药箱,箱扣上还挂着几缕干枯的艾草。他的玄阴罗盘挂在腰间,此刻泛着温和的金光,没有丝毫危机预警的迹象 —— 这是自踏入青州以来,罗盘第一次如此平静。他看着百姓们手中的粮食,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却又带着一丝警惕:藩王虽死,但他的余党未必全部伏诛,青州城内,或许还隐藏着未被发现的危机。他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眼神闪烁,始终不肯直视他们,这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谢大人,沈公子,若不是你们,我们恐怕早已沦为尸蛊的食物!”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将手中的布包递给谢景渊,“这是老身家中最后一点杂粮,不成敬意,还请大人和公子收下。” 布包上还带着老者的体温,里面的杂粮颗粒分明,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老人的手上布满冻疮,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那是他在废墟中寻找粮食时留下的印记。
谢景渊接过布包,心中一暖:“老人家,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些粮食您还是留着吧,青州刚经历劫难,百姓们更需要粮食。” 他说着,将布包还给老者,“朝廷的赈灾粮很快就会送到,届时,定会让大家都有饭吃,有衣穿。”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附近赈灾点的地址,递给老人。
老者感动得老泪纵横,跪地叩谢:“谢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我等百姓,定不会忘记大人和公子的恩情!”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附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在青州城的上空回荡。人群中,有几个妇女相拥而泣,还有人将手中的粮食高举过头顶,仿佛在庆祝新生。
沈清辞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定格在城门口的方向 —— 那棵老槐树,叶子不知何时又变成了枯黄色,与驿站外的老槐树一模一样。一片枯叶随风飘落,正好落在他的肩头,他伸手拂去,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 叶子背面,竟藏着一只极小的尸蛊卵!
尸蛊卵通体漆黑,宛如墨玉一般,只有米粒大小,但其表面却布满了细密的纹路,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刻而成。这些纹路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沈清辞凝视着这颗尸蛊卵,心中不禁一紧。他对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曾在藩王的炼蛊房中见过同样的尸蛊卵。
他不动声色地将尸蛊卵捏碎,黑色的汁液立刻从破裂的卵壳中渗出,沾在他的指尖上。那汁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这正是尸蛊卵所特有的味道,与藩王炼蛊房中的气味毫无二致。
沈清辞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棵老槐树,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有一道黑影在其中一闪而过。然而,当他定睛细看时,那道黑影却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忖:“难道是我看错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突然间,他的视线被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吸引住了。那个乞丐站在老槐树旁,手中的破碗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紧张。然而,与他那落魄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异常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清辞,怎么了?” 谢景渊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他顺着沈清辞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城门口的老槐树和熙攘的人群,并未发现异常。
沈清辞摇了摇头,将指尖的黑色汁液在衣袖上擦去,声音压低:“没什么,只是看到一只虫子。” 他没有说出尸蛊卵的事 —— 他不想引起百姓的恐慌,也想暗中查探,看看这尸蛊卵是谁留下的,是否还有藩王的余党隐藏在青州城内。他悄悄摸向腰间的玄阴罗盘,发现罗盘表面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
谢景渊虽有疑惑,却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沈清辞做事有自己的考量,若真有危险,沈清辞定会告诉他。“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启程回京了。” 谢景渊说道,“陈忠将军会留在青州,协助百姓重建家园,我们需尽快将藩王谋反的证据呈给皇上,让皇上放心。” 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陈忠将军点了点头,陈忠将军立刻会意,开始安排队伍出发。
沈清辞点头,目光再次扫过人群,试图找到刚才那道黑影,却一无所获。“好,我们启程吧。” 他说着,将玄阴罗盘握在手中,指尖传来的温和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 至少目前,没有强烈的危机预警。他暗中观察着周围人的举动,发现有几个人在人群中慢慢移动,看似随意,实则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回京的队伍在一片忙碌中迅速完成了集结,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急切和紧张。除了谢景渊、沈清辞和春桃之外,还有一群特殊的人——青州的灾民们。
这些灾民在那场可怕的劫难中失去了他们的家园,如今他们怀揣着最后的希望,渴望能够在京城找到一个新的开始。队伍里,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和脆弱。
他们身上穿着破旧不堪的衣裳,仿佛这些衣服已经陪伴他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脸上的疲惫是如此明显,那是历经磨难后的痕迹,但在这疲惫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在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特别引人注目。她紧紧地抱着一个布娃娃,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布娃娃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但小女孩却细心地将它擦拭得干干净净,让人不禁为她的纯真和坚强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