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怪物突然暴起,扑向假帝王。
两支如意簪残件在战斗中相撞,迸发出的红光竟在空中凝成柳明玥的虚影。她双手各持一段断簪,分别刺向怪物与假帝王——
“母亲!不要!”林劲羽突然挣脱枷锁,扑向祭坛。
他锁骨下的疤痕完全裂开,一颗青铜珠子带着血丝飞出,精准地嵌入怪物胸口缺失的位置。霎时间,怪物的动作停滞了,柳明玥的那只眼睛流下两行血泪。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入林劲羽脑海:
永昌九年,先帝为求长生,将幼子启朝光的双心挖出一颗,移植给被归墟侵蚀的梅远山。柳明玥为救孙儿,自愿将一半魂魄注入如意簪,另一半则与归墟恶念同归于尽......
而眼前这个“怪物”,正是她当年留下的后手——既非柳明玥,也非归墟恶念,而是专门克制梅远山的人形兵器!
“所以......”林劲羽看向假帝王胸口的青铜心脏,“现在的陛下体内,跳动着梅远山的心脏?”
假帝王突然发出梅远山的狂笑:“晚了!归墟之门已——”
话音未落,一支骨箭破空而来,将他胸口的心脏射得粉碎。潼关方向,真正的启朝光白袍染血,手中巨弓的弓弦还在震颤。
“朕的心脏,岂容秽物侵占?”
随着青铜心脏碎裂,祭坛开始崩塌。怪物抱起林劲羽跃出危险区域,自己却被落下的青铜棺椁压住下半身。它用最后的力量将两支断簪拼合,轻轻放在林劲羽掌心。
“记住......”怪物的声音终于有了柳明玥的温柔,“簪在......魂归......”
丰达谷城的地面渐渐平静,唯有中央长出一株赤柳。柳树下,半截如意簪插在青铜心脏的碎片上,随风轻晃,仿佛在吟唱那首古老的《丰谷谣》。
丰达谷城的清晨,薄雾未散。
几个孩童蹲在城西的老柳树下,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嘴里哼着一支调子古怪的童谣:
“柳叶青,柳叶长,
风吹谷穗满城香。
金簪子,银簪子,
不如阿娘煮的汤......”
声音稚嫩,却莫名透着一股苍凉。
路过的赵诚猛地停住脚步——这童谣他太熟悉了。五年前,林劲羽初到丰达谷城,第一件事就是教全城孩童唱这首《丰谷谣》。当时他只当是新官上任收买人心,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
“小崽子们,谁教你们唱的?”赵诚蹲下身,从怀里摸出几块麦芽糖。
最大的孩子抢过糖块,含糊道:“地底下......”
“什么?”
“昨晚上地窖存白菜,听见有人在地下唱!”孩子做了个鬼脸,“我爹说,是柳夫人显灵咧!”
赵诚的脊背陡然窜上一股寒意。
当夜子时,赵诚独自摸到府衙地牢。
这里已被查封,但身为师爷,他偷偷藏了一把钥匙。铁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带着土腥味的风迎面扑来——地牢最深处的那面墙,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中传出细微的声响,像是......
无数人同时在哼唱《丰谷谣》!
赵诚颤抖着举起火把,火光映照下,裂缝内壁布满细密的纹路。他认出来了,那是与林劲羽锁骨疤痕一模一样的图案!
“咔嗒”。
一块碎石从顶部掉落。赵诚抬头,只见裂缝上方钉着半枚青铜钱——正是林劲羽被押解那日,偷偷塞给他的”钥匙”!
青铜钱嵌入裂缝的瞬间,整面墙如水波般晃动。
赵诚踉跄跌入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后背蹭过湿滑的苔藓。不知滑行了多久,他猛地摔在一片开阔空间——
这是一座圆形的青铜祭坛,坛边七盏长明灯幽幽燃烧。更骇人的是,祭坛中央跪着十二具身披前朝官服的干尸,它们围成一圈,干枯的嘴唇开合,正在齐声诵唱:
“......青铜棺,白玉床,
归墟门外雪茫茫......”
这分明是《丰谷谣》从未公开的后半段!
赵诚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他认出这些干尸穿的正是永昌年间的六品官服——当年柳明玥被焚死后,先帝曾派十二名官员押送骨灰入葬。后来这些人全都离奇失踪,原来是被封在了这里!
祭坛突然震动,干尸们的头颅齐刷刷转向赵诚。它们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簇跳动的青色火苗。
“血......祭......”
最前排的干尸抬起枯手,指向祭坛顶部。赵诚这才发现,那里放着一本青铜封皮的册子,封面赫然是柳明玥的亲笔:
《丰谷谣·镇魂曲》
翻开第一页,赵诚的血液几乎凝固。
“此谣分阴阳两调。阳调孩童传唱,可稳地脉;阴调需以柳氏血脉激活,专镇归墟......”
后面的内容被血迹模糊,唯有末尾几行小字清晰可见:
“若闻地底同唱者,速取柳枝七寸,蘸童男童女血各一滴,画字于眉心。切记——
勿听全篇!
勿学阴调!
勿唤吾名!”
仿佛为了印证警告,干尸们的诵唱声突然拔高:
“......柳明玥!柳明玥!
三更莫点长明灯——”
赵诚的耳孔顿时涌出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赵诚咬破舌尖剧痛提神。
他疯了一般扯下腰间玉佩砸向长明灯。”当”的一声脆响,最左侧的灯盏应声而灭。干尸们的诵唱立刻卡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趁此间隙,赵诚撕下官服下摆,用灯油浸透后缠在随身携带的柳木杖上。火焰腾起的刹那,他想起林劲羽曾说过:柳木燃烟可驱邪祟。
“轰!”
燃烧的柳杖扫过干尸群,那些青色火苗竟如遇天敌般纷纷缩回眼窝。赵诚趁机扑向祭坛顶部,抓起青铜册就往甬道冲。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十二具干尸同时站起,骨骼摩擦声与童谣混成诡异的交响:
“......谁家儿郎夜哭郎?
归墟水涨没城墙!”
甬道在身后不断塌陷。
赵诚的靴子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脚底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怀中的青铜册越来越烫,封面的”柳”字竟开始融化,一滴滴灼热的铜液渗入他的衣襟。
前方终于出现亮光时,一具干尸突然从顶部倒吊下来!它枯爪般的五指直插赵诚面门,嘴里还在唱着:
“金簪子......银簪子......”
生死关头,赵诚猛地掏出那枚青铜钱塞进干尸口中。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