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岑京夏还挽着徐宴怀的胳膊,仰着头和他低声说着什么。
徐宴怀微微低着头,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冷卿月停下脚步,对季丞礼貌地道别:“我到了,再见。”
季丞看着她,点了点头。
在她转身要走时,他却忽然伸手,极快地用指尖在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上轻轻拂过,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有片小叶子。”
他摊开手,掌心果然有一片很小的、不知从哪儿沾上的椭圆形树叶,语气自然得像只是帮了个小忙。
冷卿月怔了怔,看向他掌心的树叶,又抬眼看他。
他的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深邃,嘴角带着点惯有的弧度,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谢谢。”她再次道谢,声音依旧轻柔,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客气。”季丞将那片叶子随手弹开,双手重新插回兜里,“走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冷卿月才微微抿了下唇。
她确定自己刚才走路时,头发上并没有沾到东西。
这时,岑京夏也和徐宴怀道别完,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冷卿月脸上转了一圈,带着点探究,语气却故作随意:
“季丞刚才跟你说什么了?看你们好像挺聊得来。”
“没什么,就道个别。”冷卿月语气平淡,转身往宿舍楼里走。
岑京夏跟上她,挽住她的胳膊,像是随口一提:“季丞那个人,挺爱玩的,你小心点哦。”
冷卿月微微弯唇,没有接话。
两人走到寝室门口,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徐玉彤拔高的声音:“……装什么清高,看着就烦!”
推开门,只见徐玉彤抱着手臂站在书桌前,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而易青棠则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抽泣。
“怎么了这是?”岑京夏立刻问道,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徐玉彤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你问她!我好心问她要不要一起拼单买新出的精华。
她倒好,说什么‘不用了,我皮肤敏感,用不了那么高级的东西’,那语气,酸给谁听呢?”
易青棠抬起头,眼圈果然有些发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
“玉彤,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真的用不了,没有别的意思……”
“得了吧你!”徐玉彤丝毫不买账,“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冷卿月默默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放下包,没有参与这场争执。
她知道易青棠惯会以退为进,而徐玉彤性子直,最受不了这种。
岑京夏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一点小事,都少说两句。
青棠,玉彤也是好意,玉彤,你也别太较真了。”
易青棠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玉彤,是我不会说话。”
徐玉彤翻了个白眼,显然余怒未消,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洗漱了。
寝室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冷卿月拿出洗漱用品,准备去水房。
经过易青棠身边时,易青棠却忽然小声开口,带着点鼻音:“卿月,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
冷卿月脚步顿了顿,看向易青棠那双泛红、带着祈求认可的眼睛,平静地摇了摇头:
“别想太多,早点休息。”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她不会轻易被卷入这种女生间微妙的情绪漩涡。
在水房刷牙时,冰凉的水流过指尖。
冷卿月看着镜子里自己平静无波的脸,脑海里却闪过酒吧里徐宴怀那句“性格直接,不扭捏”。
以及季丞帮她拂去“树叶”时,那双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专注的眼睛。
她低下头,慢慢吐掉口中的泡沫。
【宿主大人,今天进度好像不错哦!季丞那边……】008的声音带着点小兴奋。
“才刚开始。”冷卿月用毛巾擦干脸,意念回复,“徐宴怀那边,铜墙铁壁,还得慢慢来。”
回到寝室,其他三人似乎已经各自平息了情绪。
岑京夏在和徐宴怀发信息,脸上带着笑。
徐玉彤戴着耳机看视频。
易青棠则已经躺上了床,面朝里,看不出睡着没有。
冷卿月也爬上自己的床铺,拉好帘子,隔绝出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
她需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夜色渐深,宿舍楼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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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秋雨过后,天气陡然转凉。
冷卿月拖着不大的行李箱,走在通往家那条熟悉又略显破旧的小巷里。
两侧墙壁斑驳,晾衣竿横七竖八地伸着,滴着水珠。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带着点霉味的气息,与校园里干净清爽的感觉截然不同。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身形纤细,走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步子却依旧平稳。
只是微蹙的眉心,泄露了一丝她对这环境的疏离与不易察觉的抗拒。
巷子深处传来几声闷响,夹杂着几句粗鲁的低骂。
冷卿月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望过去。
几个穿着花哨、流里流气的青年围着一个身影。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生,穿着干净的校服外套,身姿挺拔。
即使被几人推搡着,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侧脸线条精致柔和,皮肤白皙,甚至显得有些脆弱,与眼前这混乱暴力的场面格格不入。
是靳承屿。
冷卿月认出他,那个传说中成绩优异、长相人畜无害,实则却是校霸的男生。
一个黄毛青年猛地推了靳承屿一把,力道不小。
靳承屿向后踉跄一步,后背撞在潮湿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校服外套的衣角蹭上了墙上的青苔,留下一点污渍。
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抬起眼。
那双看起来清冷无害的眸子,此刻却像浸了寒潭的水,冷冷地扫过推他的那个人。
“小子,看什么看?不服气?”黄毛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吼道。
靳承屿没说话,只是慢慢站直身体,抬手,轻轻拍掉了校服外套上沾着的墙灰。
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冷静,或者说,是漠然。
冷卿月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的拐角,静静看着。
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靳承屿既然能成为校霸,自然有他的手段。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
冷卿月下意识地侧头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扎头发用的那根简单的黑色发绳,不知怎么被风吹得松脱。
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几缕发丝被风拂到了脸颊旁。
而那根发绳,轻飘飘地,正好落在了靳承屿的脚边。
争执中的几人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冷卿月。
她站在昏暗的光线下,长发披肩,面容清艳,与这脏乱的小巷形成鲜明对比,像误入尘世的月光。
黄毛几人愣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些不怀好意。
靳承屿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落在脚边那根黑色的发绳上。
冷卿月像是没看到那几个混混投来的令人不适的目光,她径直走过去,步伐没有一丝慌乱。
在离靳承屿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弯腰,伸手去捡那根发绳。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发绳时,一只穿着干净运动鞋的脚,却先一步,轻轻踩住了发绳的一端。
冷卿月动作一顿,抬起头。
靳承屿正看着她,他个子很高,她需要微微仰头。
他的眼神很静,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是挑衅,也不是帮助,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观察。
他踩住发绳的力道不重,但只要他不移开,她就拿不到。
旁边那几个混混互相使了个眼色,发出几声低低的、暧昧的笑声。
冷卿月直起身,没有理会那些笑声,也没有试图去推开他的脚。
她只是看着他,声音在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清晰而平静:“同学,这是我的。”
靳承屿没说话,依旧看着她,那双看起来柔弱无辜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冷卿月与他对视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无奈,又有点像是自言自语的低语:
“算了,一根发绳而已。”
她说着,抬手将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线条。
“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回家路上都能遇到麻烦。”
她这话说得轻巧,却微妙地将自己和靳承屿划到了同一阵营——都是被这群混混“麻烦”的人。
靳承屿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起踩住发绳的脚。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侧身,一记干脆利落的肘击,重重撞在离他最近那个黄毛的腹部。
黄毛猝不及防,痛哼一声,弯下腰去。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叫骂着要冲上来。
靳承屿动作极快,出手狠准,每一招都落在人体最吃痛又不至于造成严重伤害的地方。
他身影在几个混混间穿梭,校服衣角翻飞,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暴力感。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那几个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混混,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呻吟着,一时爬不起来。
自始至终,靳承屿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呼吸甚至都没有变得急促。
他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校服领口,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然后,他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根黑色的发绳。
他走到冷卿月面前,摊开手掌。发绳静静躺在他白皙的掌心。
“你的。”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干净的冷感,没什么温度。
冷卿月看着他,伸手从他掌心拿回发绳。
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他的皮肤,触感微凉。
“谢谢。”她轻声说,语气真诚,“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靳承屿收回手,插回校服裤兜里,目光在她脸上掠过,淡淡道:“路过。”
说完,他不再看她,也没理会地上那些呻吟的人,径直转身,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
背影挺拔孤直,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冷卿月握着那根失而复得的发绳,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才他出手的那股狠劲,与他那副精致无害的长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宿主大人,靳承屿居然帮了您耶!他是不是对您……(☆▽☆)】008的声音带着惊喜。
“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混混,顺手解决麻烦而已。”
冷卿月意念回复,语气冷静。她将发绳重新套回手腕,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家走。
巷子深处,隐约还传来那些混混断断续续的痛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