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被林晚晚那句轻飘飘的“他们都是来帮忙的”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能说什么?
说人家不该给自己表侄开小灶?可他自己天天开小灶开得比谁都欢。
说那些士兵不该来帮忙?可人家是利用休息时间自愿来的,他又凭什么拦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抛弃了伙房那难以下咽的猪食,义无反顾地奔向“林娘子”那散发着诱人肉香的食堂。他感觉自己和他表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后勤体系,正在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釜底抽薪,挖得一干二净!
最终,张三只能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愤怒,灰溜溜地跑回去向钱参军告状。
而林晚晚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冷的、运筹帷幄的锐光。
她的棋局,已经布好。
接下来,就等棋盘另一端的那位“新兵萧十三”,亲自将死对方的主帅了。
……
时间,再次回到那个烈火焚天的夜晚。
军需库的火势,在寒风的助推下,越烧越旺,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际。
萧澈刚刚下达了“八百里加急,去京城请户部侍郎来收尸”的命令。那嚣张到极致的话语,和钱参军被活活吓晕过去的场景,给在场所有士兵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帝王,心中除了敬畏,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
这是一个真正为他们这些底层士兵着想的皇帝!是一个敢于向京城权贵亮剑的皇帝!
就在军需库内群情激奋之时,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库房外传了过来。
“走水啦!快救火啊!”
“快!水桶!水桶在哪里?!”
紧接着,军需库那被撞开的大门外,涌入了一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队伍”。
那是一支由上千人组成的庞大队伍,跑在最前面的,是上百名提着水桶、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的军属妇人。而在她们身后,还跟着近千名同样提着水桶、脸盆,甚至锅碗瓢盆的士兵!
这支“救火大军”的装备虽然五花八门,但行动却异常迅速,目标明确,直奔火场而来。
“林娘子!”
“林娘子您没事吧?!”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李大牛的妻子。她一冲进火场,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火光旁的林晚晚,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我们听说库房走水,还以为您……”
紧随其后的军属和士兵们,看到林晚晚平安无事,也都纷纷放下了心。他们看着眼前这冲天的火光和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那个与林娘子并肩而立、气度不凡的“萧大官人”,一个个都愣住了,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他们只是出于对“林娘子”的爱戴和感激,在听到军需库失火的第一时间,便自发地组织起来,提着能找到的一切盛水工具,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救火。
林晚晚看着眼前这支自发组成的“娘子军”,看着她们脸上真挚的关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她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站在一旁的孟威,则彻底看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支由妇孺和普通士兵组成的“救火队”,又看了看那被老兵李大牛亲手点燃的、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再联想到这几天自己夫人跟他提过的、关于“林娘子”开办工坊和食堂的种种“义举”……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疑惑!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终于明白,陛下为何要亲自入伍当一个新兵!
他终于明白,皇后娘娘为何要化身商贾之妻,深入军属之中!
这不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微服私访!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分工明确、直捣黄龙的绝地反击!
陛下在“前线”,亲身体验军中之苦,搜集罪证,直面蛀虫!
娘娘在“后方”,用雷霆手段收拢人心,安定军属,釜底抽薪!
帝后二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配合得天衣无缝,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将钱参军这伙盘踞在镇北关多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手段!
孟威看着眼前那对在火光中并肩而立的年轻帝后,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狂热的敬仰!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军民都大脑宕机的举动。
只见这位镇北关的最高统帅,堂堂的一品大将军,猛地走上前,来到萧澈和林晚晚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砰”的一声,卸下了自己那沉重的头盔,露出了满是汗水的脸庞。
紧接着,他单膝重重跪地,整个上半身深深地躬下,用一种充满了敬畏和忠诚的、足以响彻云霄的声音,高声喝道:
“镇北关统帅孟威,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孟威那石破天惊的“惊天一跪”和山呼海啸般的请安声,仿佛一个禁咒,瞬间抽干了整个火场所有的声音和空气。
那上千名刚刚赶来救火的军民,全都石化在了原地。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
陛……陛下?
皇后……娘娘?
他们的目光,像生了锈的齿轮一样,咯吱咯吱地,僵硬地,从跪在地上的大将军孟威身上,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移到了那两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上。
一个,是这几天跟他们一起啃黑馒头、一起被小队长欺负、甚至还亲手刷过全队马桶的那个倒霉“关系户”新兵——萧十三。
另一个,是这几天给他们发工钱、给他们开食堂、被他们视为活菩萨的那个温柔善良的江南富商老板娘——林娘子。
他……是陛下?
她……是娘娘?
这个认知,像是一百万道天雷,同时劈在了每个人的脑子里,炸得他们魂飞魄散,七荤八素。
那个曾经给萧澈塞过黑馒头的年轻新兵,此刻正傻傻地站在人群中,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水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曾经与他同睡一个大通铺的“萧十三”,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天……天哪!我……我居然给当今圣上……塞过一个黑馒-头?!
而李大牛夫妇,更是直接傻了。李大牛呆呆地看着那个亲手将火把递给自己,并称呼自己为“老将军”的陛下,和他那个亲自登门拜访、带领所有军属走出困境的皇后娘娘,老两口只觉得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集体大脑宕机的状态。
终于,不知是谁,第一个从这惊天骇浪中反应过来。
“扑通!”
一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
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上千名军民,包括那个年轻新兵,包括李大牛夫妇,所有的人,全都黑压压地跪了下去!他们看着那对在火光中宛如神只的帝后,大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无尽的震撼!
随即,一股比刚才更加狂热、更加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从他们的胸中爆发出来,直冲云霄,几乎要将天上的星辰都震落下来!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