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难怪这齐牧案一直没有解决。”
“原来是官家留着这个由头,让钟侍郎方便处理盐商那些难啃的骨头哩~”
“唉,说是官家帝心难测呢,还是说我们的钟侍郎实在是过于能藏了呢?”
仁明殿内,萧钦言听着自己顶头大老板的‘戏谑’之言,连回话的胆子都没有。
因为他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愤怒气息,就藏在圣人的戏言之下。
可他又不能不回答。
于是,仔细揣摩了片刻后。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钟侍郎虽然这事儿做的漂亮,但他已经犯了众怒。”
“那些盐商的关系之错综复杂,听说连花相公都牵扯在了其中。”
“待到钟侍郎重新回到京华,弹劾他的折子怕是会如山堆砌。”
“到时候,就算钟侍郎跟官家有着特殊的默契,为了平衡诸公,官家也不会再让他身居高位。”
刘娥听着萧钦言的分析,果然怒气消了三分。
轻挑着柳眉说道:“呵呵,那本宫把他抬上这个位置,岂不是白费工夫了?”
萧钦言:“......”
不是,这女人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定了定神,萧钦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回圣人,钟侍郎这次回京被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我观圣相大人,好像对钟侍郎另眼相待。”
“届时,若是圣人也肯出面,为钟侍郎美言几句...”
说到这,萧钦言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刘娥,观察到她好像没生气。
便又继续说道:“相信届时,圣人在钟侍郎的心中,定会重上数分。”
刘娥能行那牝鸡司晨之事,脑子还是长了一点的。
听完萧钦言这番话后,不禁说道:“你是说,钟一铭即便被贬下去了。”
“几年内也可能会重新官复原职,甚至更进一步?”
呼——
萧钦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家顶头上司的脑子回来了。
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简在帝心自古流传。”
“钟侍郎这次是为官家做事,才得罪了这么多人。”
“官家即便会因为一时时势,将其暂时下放,但只要风头一过。”
“下官相信,钟侍郎必定会再居高位。”
“毕竟圣人您别忘了,钟侍郎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二品读书人!”
二品读书人...
刘娥咀嚼着这五个字,陷入了沉思。
......
蜀地的六九天是真的冷,随口呼出的热气,掀起陇长一道雾。
点着暖炉的书房内,钟一铭一边看着信籖,一边轻轻叹着气。
他本以为,自己在西州已经杀的够多了,蜀州这些人多少会聪明点。
没曾想,这些人仗着身后有人,还能梗着脖子引颈就戮。
那钟一铭自然也如了他们的愿,一令之下,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杀了。
蜀州州府衙门前的问斩台,都被染上了一寸厚的血脂。
远远儿的闻起来,就让人浑身不适,掩鼻作呕。
再然后,蜀地这些盐商们就孤注一掷了。
结果就是,蜀州城头挂满了的尸体,一眼都望不到头。
本以为蜀州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会害怕、会恐惧。
没想到,蜀州的百姓们却欢呼雀跃,满城奔走相告。
这让这些时日一直在抄清静经的钟一铭,也算是心里得了许多慰藉。
他是真的不想杀太多人,但看到百姓们如此欢呼雀跃,他又觉得杀得好。
与此同时,钟一铭忽然有个莫名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这些盐商,这些跟盐商勾结的官府,一令之下他能说杀就杀。
若是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中人,也能被如此束令。
那么,乱糟糟的江湖,是否会变得好起来?
因为眼下,虽然那些江湖中人,还不像这些盐商人人喊打。
但也已经几乎到了人人畏惧的地步。
马踏江湖事件过去了太久,那些武林之人已经忘记了朝廷的威慑力。
不过这念头没存在多久,就被钟一铭按到了思绪最下方。
时机不到,这事情做不得。
“什么事儿啊,愁成这样?眉头都皱紧了?”
书房内,钟一铭刚写完信籖,赵姑娘就端着她亲手泡的一壶热茶进了门。
“没什么,这不是马上要回江南了嘛,一堆人给我来了信。”
钟一铭叹了口气,随后把几封信籖摊平在了书桌上。
光相公的书信就有两封,一封是萧钦言的,一封是花屺正的。
不同的是,花屺正要保人,萧钦言却让钟一铭秉公执法。
真是挺耐人寻味,萧钦言让钟一铭在他的大本营秉公执法?
至于花屺正嘛,钟一铭不熟悉,打过几个照面而已,是一个顽固的老头子。
但花家在朝中颇有实力,一家四口人在朝堂为官,皆是红袍往上。
除此之外,其他零零碎碎的信籖,也有三十多封。
熟悉的、不熟悉的,纷纷来了信件。
看得头疼,不如不看。
赵姑娘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了眼信籖上的落款。
笑着说道:“咯咯咯,我看这些人呐,是害怕了!”
“江南之地不比西州跟蜀州,那儿稍微点大个篓子,往上捅都可能捅破天。”
“谁说不是呢!”钟一铭从姑娘手中接过热茶,轻轻嗅了嗅。
茶香扑鼻,且十分暖和。
这萧钦言呐,要钟一铭秉公执法,估计就想着钟一铭直接把人全宰了。
毕竟人一死就一了百了,什么事情都再也难以捅破天。
那些想要保人的,境界就跟萧钦言差了不止一筹。
可钟一铭想不通,花屺正虽然是个老顽固,能成为相公嗅觉也绝对不差。
他为什么会保人呢?
“不过他们也没必要那么害怕,毕竟江南的盐商,起码还有点人性,不是吗?”
钟一铭笑着摇了摇头,在江南待了这么久,他还是了解江南那帮盐商的。
最起码,他们就没有养盐奴,所有的工人也是给的最高薪酬。
你情我愿的话,钟一铭除非真的杀性止不住,否则他不会胡乱动手杀人的。
“那是,除了京华,就属江南富庶。”
“上头看得紧,他们也不糊涂,最多走私严重些而已。”
赵姑娘这个在江南苦心经营多年的娘子,自然更清楚内情一些。
钟一铭顿时耸了耸肩:“那看来这次回江南,可能没必要再挥刀了。”
“那倒是好事,这一年来,我时常看你深夜抄经,看的我都心疼。”
赵姑娘知道,钟一铭向来把人命看的很重,难为他一次次硬着心肠下令杀人了。
可不杀人又不行,那些入了魔的豺狼虎豹根本无法教化,真是无奈的紧。
钟一铭拉过姑娘的小手,拍了拍:“不碍事儿,看到百姓如此高兴,我心里就藉慰了许多。”
赵姑娘拢了拢手心:“这样便好,回江南我们好好休息几日!”
“哈哈哈~”钟一铭笑了笑:“我还是喜欢后院的江畔!”
“我往那一坐啊,就能坐个一年的!”
噗嗤——
赵姑娘被钟一铭逗得一乐:“行,那我们何日启程?”
钟一铭想了想:“那就三日后吧,我都想我的那间小屋子了。”
“嗯嗯!”
赵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即刻准备下去,迅速安排回江南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