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的雪林静得吓人，只有雪粒子落在松枝上的“簌簌”声，像有人在暗处轻轻翻动手帕。苏晚夜趴在雪堆里，身上披着的狐裘领上积了层薄雪，连睫毛都沾着霜花。
她眯着眼，眼神透过松枝的缝隙望向不远处的祭坛——那座用黑色岩石砌成的高台，仿佛一头蹲在雪地里的巨兽，被兀术的亲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亲卫们穿着镶铁的皮甲，手里握着长柄弯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哨位，哨位上的士兵身上背着强弓，箭壶里面的箭羽露在外面，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在更远处的山道上，还有两队巡逻兵来回踱步，马蹄踩在雪地上的“笃笃”声，和他们偶尔的喝问声，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面强攻就是送死。”赫连铁雄趴在苏晚夜身边，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他攥着弯刀的手在雪地里冻得发红，指节却绷得死紧，“亲卫至少有三百人，都是兀术的死忠，我们加上赤焰部的勇士，满打满算才五十人，根本冲不进去。”
听完赫连铁雄这番话后，苏晚夜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缓缓扫过祭坛的基座。
黑色岩石被月光浸得发蓝，基座下方有几处不起眼的石缝，雪落在上面，却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堆积，反而顺着石缝悄悄往下渗。
她忽然想起昨夜见赤焰部老奴时，对方提过一句——“圣山祭坛修得早，当年怕雨水淹了基座，在东侧留过一条排水暗道，后来被乱石堵了，只留了个窄口”。
她抬手往祭坛东侧指了指，声音轻得像雪沫子：“看那里，基座第三层岩石，有道不起眼的石缝。那是当年的排水暗道，我问过赤焰部的老奴，暗道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但能直通祭坛底层。”
赫连铁雄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盯了半晌才勉强找到那道石缝——它藏在两块巨石的夹角里，上面覆着薄雪和枯草，若不是苏晚夜提醒，根本没人会注意。他刚要开口说“好”，苏晚夜突然“嘶”了一声，手猛地按在胸口。
贴在她内衫里的规则碎片，不知何时突然发烫起来。不是寻常的温热，是像有团活火在里面烧，灼得她皮肤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更奇怪的是，几乎在碎片发烫的同时，祭坛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空气像是被揉皱的锦缎，轻轻震颤了一下，祭坛上的火光忽明忽暗，连远处巡逻兵的脚步声都顿了半拍。
“怎么了？”赫连铁雄急忙问，伸手想扶她。
“没事。”苏晚夜咬着牙，将碎片往怀里按得更紧，指尖能清晰摸到碎片上的纹路在发烫，仿佛在和祭坛那边的什么东西呼应。
她抬头看了眼夜空，圆月已经升到头顶，银辉像流水似的洒在雪地上，把整个圣山都照得亮堂堂的——离子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
“时间不多了，不能等。”她猛地直起身，拍掉身上的雪，目光扫过身后的赤焰部勇士，“我带五人从暗道潜入，目标是祭坛底层，先找到沙罗王子的位置。赫连将军，你带剩下的人在雪林里埋伏，等我发出烟火信号，就佯攻祭坛西侧，吸引亲卫的注意力，给我们争取时间。”
“不行！”赫连铁雄立刻反对，声音都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暗道太险，你只带五人，万一遇到埋伏怎么办？我再派十个精锐跟你去！”
“暗道窄，人多了反而会卡在里面，暴露行踪。”苏晚夜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就五人，都是星火阁最擅长潜行的弟兄，足够了。你这边的佯攻一定要真，让兀术以为我们要从西侧强攻，才能把注意力从底层引开。”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赤色的烟火弹，塞进赫连铁雄手里：“看到这个烟火升空，就动手。记住，别硬拼，只要拖住他们就行，等我们救出沙罗，就从暗道撤出来和你汇合。”
赫连铁雄握着烟火弹，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看着苏晚夜坚定的眼神，知道再争执也没用，只能重重点头：“你保重！要是半个时辰没见信号，我就是拼了赤焰部，也会冲进去救你们！”
苏晚夜没再多说，转身对身后五个星火阁成员打了个手势。五人立刻解下身上多余的装备，只留短刀、火折子和绳索，猫着腰，跟着苏晚夜往祭坛东侧的石缝摸去。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风吹来的新雪盖住。
距离石缝还有十步远时，苏晚夜突然停下——两个巡逻兵正朝着这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立刻拉着身边的弟兄躲进一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巡逻兵的谈笑声清晰传来，他们在抱怨夜里的寒冷，丝毫没注意到岩石后藏着人。
等巡逻兵走远，苏晚夜才敢继续往前。她蹲在石缝前，用短刀拨开上面的枯草和薄雪，露出一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窄口。
她回头看了眼雪林的方向，赫连铁雄和勇士们的身影已经隐在松枝后，只有偶尔闪过的弯刀反光，证明他们还在。
“我先上。”苏晚夜咬了咬牙，将身体缩成一团，慢慢往石缝里钻。暗道里又黑又冷，岩石石壁刮得她手臂生疼，胸口的规则碎片还在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指引着她往深处爬去。
身后，祭坛上的火光越来越亮，隐约有祭司晦涩的吟诵声顺着风飘进来，混着雪粒子，钻进她的耳朵里。
苏晚夜知道，一场生死较量，已经在这月圆之夜，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