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轩和陈云深回到农场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陈云深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墨轩，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那头‘孤猪’，几百斤重，发起疯来，卡车都能给你拱翻。”
“我们这围栏，就算按你说的加固，能顶得住几次？”
“养殖场还没建成，要是被它们冲进来一次，咱们投进去的钱就全打水漂了。”
陈墨轩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陈云深的担忧，他都明白。
普通的防御措施，对付一群野猪，特别是有一头经验丰富的老野猪带领的猪群，作用有限。
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那个人蹲在山岩上，手里拿着一杆猎枪，目光锐利。
“云深哥，你先别急。”
陈墨轩放下茶杯。
“我有个办法。”
他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车钥匙。
“你继续留在工地上。”
“我去请个真正的行家过来。”
“行家？谁啊？”陈云深停下脚步。
“二伯，陈建义。”
陈墨轩走出办公室，对着趴在门口的元宝招了招手。
元宝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跟上。
牧马人驶出农场，开向了镇子的方向。
镇子边缘，有一处安静的小院。
这里是林业站的护林员宿舍。
院墙是半高的砖墙，墙上爬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
陈墨轩把车停在门口，推开虚掩的铁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整洁。
地面用扫帚扫过，角落里种着几株花草。
一个身材瘦削，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蹲在一盆兰花前。
手里拿着一个小水壶，给兰花的根部浇水。
动作很慢，很有耐心。
“二伯。”
陈墨轩开口。
男人闻声，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脸上布满风霜的痕迹，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他看见陈墨轩，眉毛动了一下。
“墨轩？你怎么来了。”
目光又落在了陈墨轩身后的元宝身上。
元宝安静地站着，没有叫，只是看着他。
“有点事，想请您给掌掌眼。”
陈墨轩走上前。
拿出手机，调出之前在山里拍的照片，递了过去。
照片上，是泥地里那个清晰的蹄印。
陈建义放下手里的小水壶。
接过手机，凑近了些，眯起眼睛。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鸟叫。
看了许久。他把手机还给陈墨轩。
“伏龙山上弄出来的？”他问。
“嗯，今天下午刚发现的。”
“是个大家伙。”陈建义判断。
“三百斤往上，看这蹄印的磨损，年纪不小了。”
“而且只有公猪才有这么大的蹄子。”
他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拧开，冲了冲手。
“从蹄印周边的痕迹看，它来过不止一次。”
“这是一头脱离了群体的‘孤猪’。”
他关上水龙头，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手。
“这种猪，领地意识最强，脾气也最坏。”
“你们在它的地盘上动土，它肯定会来找麻烦。”
陈墨轩把陈云深的担忧也说了一遍。
陈建义听完，摆了摆手。
“慌什么。”
“现在不让用枪了，但对付这些畜生，办法多的是。”
他转身走进屋里。
过了几分钟，他拿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东西走了出来。
他把布包放在院子的桌上，解开绳结。
布包摊开。
里面不是猎枪，也不是捕兽夹。
而是一些奇特的工具。
几个大小不一的铜铃铛，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
一把弯曲的小刀，刀刃很薄。
还有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些黄褐色的粉末。
“走，带我去看看。”
陈建义把布包重新裹好，背在身上。
两人回到伏龙山，车停在山脚。
“我们走上去，顺路好好看一下。”
他迈开步子，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走。
陈墨轩和元宝跟在他的身后，元宝鼻子在空气中不停地嗅探。
陈建义回头看了一眼元宝。
“感觉元宝现在越来越灵性了，不错。”他对旁边的陈墨轩说。
“是条好猎犬的苗子。”
元宝似乎听懂了夸奖，尾巴轻轻摇晃了一下。
他们来到发现野猪踪迹的那片山坳。
陈建义没有先去看那些蹄印。
先在林子里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树木和地形。
最后，他在几条野兽可能经过的小道上停下。
他从布包里拿出那个装着粉末的小袋子。
打开袋子，一股刺鼻的腥臊气味散发出来。
用手指蘸了一点粉末，抹在路边几棵大树的树干上。
“这是什么？”陈墨轩问。
“老虎粪。晒干了磨成的粉。”陈建义回答。
“野猪的嗅觉灵敏，胆子又小。闻到这味，它会以为有大家伙在附近，不敢轻易过来。”
做完这些，又拿出那些铜铃铛。
从地上捡起几根结实的藤蔓，又找出几根柔韧的树枝。
用那把弯刀，很快制作了几个简易的绊发装置。
他把铃铛和装置一起，布置在几条兽道的必经之路上。
用落叶和枯枝做了伪装。
“只要有东西从这里过，稍微碰到绊索，铃铛就会响。”
“这声音在夜里能传出很远。”
陈建义拍了拍手上的土。
“这些是软的，吓唬为主。”
“还得来点硬的。”
他带着陈墨轩回到正在施工的工地。
刘大强的施工队长正在指挥工人打桩。
陈建义走过去，直接叫停了他们。
“桩不能这么打。”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
“桩基要再挖深半米，总共挖一米深。”
“桩子不能垂直打下去，要向内倾斜十五度角。”
施工队长有些不解。
“老师傅，这是为什么？”
“野猪喜欢用鼻子拱地，从围栏底下钻进去。桩基深了，它拱不动。”
“向内倾斜，它就算想爬，也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只会把自己卡住。”
陈建义的话不多，但句句在理。
施工队长立刻明白了。
“所有打好的桩，全部拔出来，重来！”他对工人们喊道。
陈云深站在一旁，看着二伯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下一半。
工程队按照新的方案，开始赶工。
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建义没有下山。
独自一人走到山坡的最高处。
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工地，也能望见远处那片漆黑的密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旱烟，卷了一根，点上。
火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闪而过。
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