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屋檐的冰棱垂得更长了。
颜心心把萧沉渊的大氅叠好放在床头，姜汤布包已经凉了，她没喝。手指沾着墨，在纸上画了几道线，又擦掉。天刚亮，王翠花就来敲门，说宫里来了人，要接她进殿。
她没换衣裳，还是那身月白襦裙，围裙也没摘，发间胡萝卜玉簪歪了一点，她随手扶正。篮子早就准备好了，里面装着三样东西：一株抗旱稻穗，是北境冻土里活下来的；一小袋麦种，冰雹那天从战区抢收的；还有一片凤凰蛋壳，裂开的口子像地图上的山川。
马车停在院外，太子萧明煦亲自在门口等她。他穿着朝服，神情比往日严肃。两人并肩走进金銮殿时，百官已在列。
皇帝坐在上方，未开口。太子站了出来，声音不大，但清楚：“昨日我已拟好《农为尊令》，今日当众宣读。”
有人皱眉，有人大声反对。一个老臣出列，袖子一甩：“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竟要入朝议事？成何体统！”
另一个官员跟着附和：“种田之事，贱业也。设官职管锄头镰刀，岂不贻笑大方？”
颜心心没动，也没说话。她把篮子放在地上，打开盖子，拿出那株稻穗举起来：“这是我在雁门关外种出来的。冻土三天解封一次，风沙打得苗弯腰，但它活了。前线士兵靠它熬过七天断粮。”
她放下稻穗，又取出麦种：“这些麦子，是在敌军火油管爆炸前抢收的。你们说它低贱，可它磨成的面，救了三百个伤兵的命。”
最后她拿出蛋壳碎片：“这凤凰蛋，孵化时引动地脉灵气，让十里荒地变沃土。我不指望你们信，但也不能由你们一句话就否了。”
大殿安静了一下。
太子接着说：“我昨夜试吃爆浆草莓三日，每日精力充沛，头脑清醒。太医查验过，此果含养气之效。我还看过灵泉绿洲图卷，知道沙漠可以改造成良田。若这些技术都不算用处，那我们读圣贤书，是为了背句子吗？”
他转向皇帝：“儿臣请立‘农技官’一职，直属国子监农科分院，享八品俸禄，可调阅地方田政文书，首任人选——颜心心。”
皇帝点头，太监展开诏书开始念。
反对声还有，但没人敢再大声。有个文官低声嘀咕：“不过是个种菜的，真能管大事？”
颜心心听见了，直接看向他：“你说对了，我是种菜的。但我种的菜能让士兵吃饱，伤口愈合快，还能防虫抗灾。你上朝穿的绸缎，是从棉花来的，棉花是谁种的？你吃的米面，是谁收的？若没有我们这些‘种菜的’，你们站在这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太子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师父，我说过要跟你学本事，现在我也给你撑这个台。”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喧闹声。守卫进来通报，说青竹镇百姓来了，带着各种作物，在宫门外跪了一片。
王翠花带头，手里捧着一把萝卜，喊得最大声：“我们卿卿种的东西，喂饱过全镇人！她教我们防虫、嫁接、堆肥，谁家没吃过她送的苗？现在朝廷要封她，我们来作证——她配！”
后面的人齐声喊：“郡主万安！”“农神护国！”“我等愿随郡主学技！”
殿内大臣们互相看，没人再出声反对。
诏书念完，太监捧出官印和腰牌。颜心心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铜牌上刻着“农技官”三个字，背面是稻穗纹路。
她把它挂在腰间，动作有点生硬，不像穿惯官服的人。但她站得直。
“我不求做大官。”她说，“只希望十年后，每个村子都有人会育苗、懂轮作、能抗灾。我希望孩子上学时，课本里有‘如何种出高产稻’，而不是只会背‘粒粒皆辛苦’。”
她顿了顿：“如果这叫妄想，那我就妄想到底。”
马车回程时，天已放晴。
她在车上打开系统界面，弹幕跳出来：【恭喜宿主解锁“体制内身份”，下一步任务：建立农技传习所（人气值需求：5000）】
她轻笑了一声，低声说：“终于不是一个人干了。”
李小桃站在院门口等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茶，看见她下车就跑过来：“师父，您回来了。”
“嗯。”她接过茶，没喝，放在石桌上。
地图已经摊开，上面用炭笔标了好几个圈。红色的是干旱区，蓝色的是盐碱地，黑色的是虫害频发带。
“我想先从这三个地方开始。”她说，“派人去教堆肥法、深沟排水、嫁接抗病苗。”
李小桃看着地图，犹豫了一下：“师父……我能当您的第一个学生吗？”
颜心心抬头看她。姑娘眼睛亮，手攥着衣角，紧张但认真。
“不止是你。”她说，“以后谁想学，我都教。”
她卷起袖子，拿起炭笔继续画。手指沾了灰，蹭到下巴也没管。
屋檐上的雪开始融化，水滴落在石阶上，一滴，一滴。
李小桃搬来小凳坐下，盯着地图看。她不会写字，但记得每块地的名字。
“师父，咱们要不要先印些纸页？把堆肥步骤写下来，发给村里人。”
“可以。”她说，“再画图，让人一看就懂。”
“那……我能帮忙抄吗？”
“当然能。”
她停下笔，看着姑娘：“你不怕别人说你抛头露面？”
“怕。”李小桃低头，“可更怕大家挨饿。我爹去年饿病了，喝了您送的米汤才活下来。我要是学会本事，就能帮更多人。”
颜心心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远处传来鸡叫声，邻居家的孩子在追狗玩。阳光照在院子里，积雪反着光。
她摸了摸腰间的官牌，冰冷的铜贴着布料。
系统提示音响起：【新任务发布：培育抗寒红薯（完成时限：七日）奖励：自动灌溉竹渠x1，人气值+800】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定了。
“小桃，去拿我的种子匣子来。”
“好嘞！”
姑娘起身就跑，辫子甩得老高。
她低头继续画图，炭笔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线。
屋檐最后一块冰坨松动，掉落下来，砸在石阶上，碎成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