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还卡在土里。
颜心心没急着拔，她蹲下身，手指顺着锄刃往下摸，像是检查有没有断口。她的动作很慢，但眼神已经扫过周围。
刚才那阵风停了以后，人多了起来，田里的活也热闹了。可这热闹不对劲。有人在说话，声音压得低，断断续续飘过来。
“听说朝廷要查她……”
“她种的地能吃吗？该不会真有毒吧？”
她听见王翠花在旁边咳嗽两声，想开口又闭上嘴。李小桃站在三步外，手里抱着种子匣子，头一直低着，不敢看她。
颜心心站起身，拍了下手掌，泥土簌簌落下。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脚下的地，然后弯腰抓了一把黑土，扬了扬。
“系统。”她在心里喊。
【直播已开启，画卷生成中——《和荣田·风波起》】
弹幕刚冒出来，就被人刷屏。
【谁在说心姐是妖女？站出来！】
【我刚吃完她种的米，拉了两次，全是正常的！】
【别瞎传了，她是救过北境的人！】
颜心心把那把土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
全场静了。
几个正在浇水的大周农夫手一抖，水瓢歪了。北戎那边一个老牧民手里的草绳掉在地上，半天没捡。
她抹了抹嘴角，冷笑一声：“这土，我天天吃。甜不甜？甜！养人得很！”
弹幕炸了。
【！！！她真吃了！】
【我服了，这操作谁能顶得住？】
【谁再说她不是凡人，我拿这土糊他脸上】
她往前走一步，目光落在人群边上那个卖菜的老汉身上。那人穿着灰布短打，背了个竹筐，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指甲缝里有泥。
但她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那人左手小指动了一下，像是掐了什么计时。
“你。”她指着那人，“出来。”
老汉愣住，往后退半步。
“别装了。”她说，“系统提示，三秒内不自首，自动播放你昨夜收银锭的影像。倒计时，三。”
那人脸色变了。
“二。”
他猛地转身要跑。
“一。”
颜心心抬手，玉壶甩出，正中他后颈。老汉扑倒在地，竹筐翻了，萝卜滚出来，还有几枚银锭从夹层里掉出来，亮得刺眼。
她走过去，一脚踩住他手腕，弯腰扯开他左袖。
皮肤上有个印记，细看是火焰形状，边缘用墨遮盖过。
“谢无妄的人？”她问。
那人咬牙不答。
她也不急，掏出随身带的铜铃——系统给的扩音道具——举到嘴边。
“各位都看看。”她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有人说我是妖女，祸国殃民。说我种的地不能吃，喝的水有毒，连这和荣田都是骗人的。”
她顿了顿，指向地上那人。
“可这个人，昨夜收了北戎的钱，今早在菜里撒了毒粉，打算混进我们的饭食里，让我背上投毒的罪名。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弹幕立刻刷起来。
【我就说今天那碗汤味道不对！】
【我看到他往李家的锅里倒东西！】
【心姐怎么知道的？】
她没解释系统的事，只说：“我不靠神仙，也不靠鬼怪。我靠的是每天早上睁眼就去地里看苗，靠的是亲手挖土、施肥、浇水。你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我一把一把种出来的。”
她蹲下，又抓了把土，这次放在掌心，举起来给大家看。
“这土，我吃给你们看。它不金不银，不香不甜，但它养活了青竹镇，养活了边关十万兵，也养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把土轻轻洒回地面。
“你们信谣言，还是信你们自己的嘴？”
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王翠花突然冲出来，抄起扫帚就往那人身上打。
“我早该想到！前两天他问我卿卿吃饭在哪，我说在田头搭的棚子，他就记下了！这是要毒死我家卿卿啊！”
李小桃也跑过来，脸色发白：“师父……我刚才差点把他的菜放进伙食筐。”
“你现在知道就好。”颜心心拉她到身边，“记住，越是安静的时候，越要睁大眼睛。坏人不怕吵，怕的是被看见。”
她转头看向镜头，语气冷下来：“谢无妄死了，但他还有人在。他们不敢动手，就动嘴；不敢见血，就放毒；不敢正面打，就在背后造谣。”
“可我告诉你们——”她一脚踩实新翻的土，“我不怕你们来闹，就怕你们不来。只要你们敢动我的田，动我的人，我就敢当场揭出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们是什么东西！”
弹幕彻底沸腾。
【心姐威武！】
【土都能吃成宣言，我跪了】
【我已经录下来了，传回老家村口放！】
【求心姐开课，我也要学种地防奸细】
她收起铜铃，对远处喊：“来两个人，把他绑了，送到军营去。暗麟卫会有人来接。”
话音刚落，两个守田的汉子就冲上来，把那人反剪双手，用麻绳捆紧。他挣扎了几下，最终垂了头。
颜心心没再看他，转身走向田中央的高处。那里插着一面旗，是昨天立的“和荣田”界旗。
她站上去，环视四周。
百姓都看着她，眼神从犹豫变成了信服。北戎那边几个年轻人已经开始重新干活，动作比之前更用力。
她拿出玉壶，准备继续浇水。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一闪。
【舆情溯源完成：共定位散布者七人，其中三人已在逃，坐标已标记并发送至暗麟卫总部。】
她眼皮都没眨一下。
“萧沉渊应该收到了。”她心想。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正从官道疾驰而来，玄衣银纹，是暗麟卫的装束。
她没动，只是把玉壶抱得更紧了些。
风吹过田埂，掀起她月白襦裙的一角。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把还卡在土里的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