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秩序,调和阴阳,然洪荒之妙,常显于无形之力与虔诚之祷。有御风而行、掌四方息流之族,亦有祀雨为耕、承天降甘霖之邦。在那追风逐气、与飞鸟竞速的千峰之巅,与那仰天祈水、视雨露为命脉的广袤平原,便存在着两个在力量根源与生存方式上既相依存又潜在对立的异人国度——因因乎之国与季厘之国。
因因乎之国,居于西方一片名为“回风谷”的连绵奇崛山峦。其国民身形轻盈,骨骼中空,肌肤之下似有气流流转,双颊各生有一道螺旋状的天然风纹。他们乃是风之眷属,其国名“因因乎”,乃古语拟风之声,亦有“因风而生,依风而行”之意。
因因乎之民,乃是“风息”的驾驭者与守护者。他们的生活、交通、乃至建筑,皆与风紧密相连。他们能感知天地间最细微的气流变化,引导风向,加速或减缓风速,甚至能在小范围内形成风旋或风障。他们居于利用天然风蚀洞窟改造、或以轻质风干植木搭建的“悬风居”中,建筑往往借势于山风,凌空欲飞。社会结构基于对风道资源的分配与风语术的精通程度。因因乎国人性情自由不羁,洒脱随性,崇尚“流动”与“变化”,崇拜“风伯”与“四方气祖”,祭祀时,于高山之巅举行“御风仪”,全族人乘风起舞,吟唱古老风语,祈求风调雨顺、气息通畅。然,其力量与生存环境的风息稳定性直接相关,一旦遭遇“空寂之息”(无风死域)或“狂暴乱流”,其国便举步维艰。
季厘之国,则位于东方一片名为“望霖野”的广阔肥沃平原。其国民体魄强健,肤色因常年劳作呈健康的麦色,手掌宽厚,能感知土壤中最细微的水分变化。他们并非天生神只,而是世代以祭祀沟通天地,祈求并引导雨水的族群。“季”寓时节,“厘”通“禧”,有福佑、治理之意,合为“顺时祀雨,以求天佑”。
季厘之民,乃是“祀雨”的传承者与大地耕耘者。他们不依赖江河灌溉,而是通过极其复杂严谨的祭祀仪式,感应天心,祈求甘霖,其虔诚与技巧,足以影响局部地区的云雨降下。他们精研天象、物候与土壤,能判断最佳祈雨时机。其国遍布用以观测天象的“雨晷坛”和举行祭祀的“祈年殿”。季厘国人性情敦厚坚韧,重视传统与秩序,崇尚“滋养”与“奉献”,崇拜“雨师”与“社稷之神”,祭祀时,以新酿之酒、精选之谷、洁净之牲献祭,全族踏着规整的舞步,吟诵传承千古的祈雨祭文,祈求云行雨施、五谷丰登。然,其收成完全系于祭祀是否成功、雨水是否及时适量,一旦遭遇大旱或淫雨,便可能陷入饥馑,其生存充满了对天意的敬畏与不确定性。
正所谓“风行雨施,品物流形”。这两个在力量属性上本应相辅相成的国度,却因一场旷日持久、波及范围极广的异常天候——“风瘟”,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与冲突。
回风谷的风息,不知何故,变得紊乱而稀薄。原本稳定流转的四方之风,仿佛染上了惰性,时而停滞不动,形成闷热潮湿地“气沼”,时而毫无规律地乱窜,形成破坏性的“风刃”。因因乎之民驾驭风息变得异常艰难,悬风居摇摇欲坠,族人因风息不畅而精神萎靡,国力大衰。大驭风使“扶摇”忧心如焚,认为是有外力干扰了天地气机。
与此同时,望霖野的季厘之国,也正面临百年来最严峻的挑战。他们的祈雨仪式,接连失败。并非无雨,而是雨水降下的时间、地点、量级,完全失控。有时祭祀刚毕,乌云汇聚,却瞬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怪风吹散;有时无需祭祀,却又在不需要的时候暴雨倾盆,引发涝灾;更有时,降下的雨水带着一丝污浊腥气,使得作物萎黄。大祀雨师“甘泽”祭遍诸神,查遍典籍,认定是有“恶风”作祟,扰乱了雨师布云施雨的秩序,污秽了雨水的纯净。
扶摇率领因因乎精锐风语者,循着风息异常的源头一路探查,最终来到了望霖野的边缘。他们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混乱的雨云和其中夹杂的、令他们极为不适的沉滞水汽与紊乱气流,立刻认定,是季厘之国拙劣甚至邪恶的祈雨仪式,搅乱了原本清朗的天地气机,导致了“风瘟”的蔓延。
“住手!尔等愚昧祀雨,浊气升腾,污我风息,乱我天宇!立刻停止你们那亵渎的仪式!”扶摇立于风头,声音随着怒风传遍四野。
甘泽正因又一次祈雨失败而心烦意乱,闻声而出,见到这群身形轻盈、气息与风雨纠缠的异人,又听其指责,顿时大怒:“荒谬!我季厘祀雨,乃承天应人,古礼昭昭!分明是尔等驾驭恶风,吹散祥云,搅乱雨序,更带来污浊之气,害我田亩!尔等才是灾祸之源!”
“狡辩!若非尔等浊祀引来阴秽,我回风谷何至气息奄奄!”
“强词夺理!若非尔等恶风阻挠,我望霖野早已甘霖普降!”
双方各执一词,冲突瞬间爆发。
因因乎风语者合力,试图吹散望霖野上空所有积雨云,并驱散那令他们不适的沉滞水汽。道道风刃切割云层,道道旋风试图将水汽卷走。
季厘祀雨师则奋力稳住祭坛,吟唱声愈发高昂,试图以更强大的祈愿之力,凝聚云气,降下雨水,并引动部分雨云中的水灵之力,化作沉重的水箭、黏着的雨网,反击那些搅局的风语者。
一时间,望霖野边缘天象剧变,狂风与暴雨交织碰撞,时而风撕碎雨幕,时而雨浇熄风旋。平原地形被肆虐的力量犁出道道沟壑,临近的作物更是遭了殃。
扶摇与甘泽皆红了眼,都将对方视为导致本国困境的罪魁祸首,法术对撞愈发激烈。眼看冲突即将彻底失控,甚至可能引动更大范围的天灾。
突然,一股浩瀚无边、既蕴含天之高远又包容地之博厚的意志,自九天垂落。一位身着九色云霞法衣、头戴珠旒冕冠、面容威严慈悯的帝君虚影,与一位身着玄黑龙纹衮服、掌控天下水脉运转的尊神虚影,同时显现。正是天帝昊天与承天效法后土皇地只,感此地阴阳失序、风雨不调而降下意志。
“天行有常,风雨有度。尔等一执风枢,一司雨祈,本为天地运转之辅弼,安可因一时之障,便同室操戈,逆乱乾坤?”天帝之声,如黄钟大吕,响彻神魂,瞬间定住了混乱的风雨。
后土皇地只目光垂落,大地之力涌动,抚平地上的创痕:“风需流动,雨需降下,皆赖天地气机循环。尔等只见其表,未见其里。此次‘风瘟’与‘雨乱’,根源非在彼此,而在更深处。”
天帝抬手一指,虚空显化出天地气机流转之象。只见一股源自北方大泽的“淤塞晦气”不知何故上涌,混入云层,影响了风的纯净与流动性,也污秽了雨水的本质。这股晦气,才是导致双方困境的共同元凶。
“因因乎之国,风息受阻,乃因风染晦浊,流转不畅。季厘之国,祈雨失序,乃因云含秽质,雨带瘟邪。”后土皇地只缓缓道,“尔等不思合力驱除这天地之疾,反自相攻伐,岂非缘木求鱼,甚至加重病情?”
在两位至高尊神展现的无上伟力与洞悉根源的智慧面前,扶摇与甘泽如醍醐灌顶,羞愧难当。
“此后,因因乎需引导清新罡风,吹散、净化那淤塞晦气;季厘则需以纯净愿力,配合降下‘涤尘清雨’,洗涤云层与大地污秽。”天帝定下调解之策,“尔等二者,当立‘衡德之契’。因因乎助季厘梳理雨云,确保甘霖适时适量降于所需之地;季厘则需在特定时节,祈降和风细雨,助因因乎润泽风道,维持风息纯净。风雨调和,方能共生共荣。”
后土皇地只亦道:“天地之大德曰生。风之德在‘宣’,雨之德在‘润’。宣而不润则燥,润而不宣则淤。尔等当明此‘衡德’,共维天地生机。”
在两位至尊神的指引与教诲下,扶摇与甘泽幡然醒悟,放下成见,率领族人共同应对那真正的威胁——淤塞晦气。
最终,在昊天上帝与后土皇地只的见证下,因因乎之国与季厘之国缔结了“衡德之契”。两国力量首次联合,罡风与清雨协作,历时数月,终于将那弥漫的晦气逐步驱散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