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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护所内的“时间”失去了外界的意义,只能通过守夜人偶尔进出带来的、缝隙外光线明暗的细微变化来模糊感知。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在风暴眼中短暂存在的宁静气泡。

肖飞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与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守夜人给的暗红色叶子效果显着,如同在他近乎枯竭的生命力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篝火,缓慢却坚定地驱散着体内的寒意与剧痛。但精神的创伤愈合得更慢。只要一闭上眼,能量池边意志撕裂的痛楚、孙伟被幽蓝吞噬扭曲的惨状、还有那无处不在、如同冰冷潮汐般冲刷理智堤岸的“低语”,便会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噩梦,让他一次次在冷汗与心悸中惊醒。

每当这时,林薇总会立刻来到他身边,将那块较大的“星辉石”放在他额前或胸口。乳白色的温润光芒如同母亲的抚慰,有效驱散了噩梦的残影和低语的骚扰,让他能重新获得片刻安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林薇的恢复要快一些。守夜人的黑色药膏对外伤有奇效,她虎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开始收口结痂,体力的透支也在食物和饮水的补充下逐渐缓解。她利用清醒的时间,仔细翻阅守夜人留下的手稿。那些用多种语言(有些她完全不懂,有些类似守夜人提到的“源初语”残片)和精密图表记录的资料,晦涩难懂,但她强迫自己看下去。

她看到了关于“星瞳”文明鼎盛时期能量网络的构想图,那是一个覆盖全球、甚至可能连接星海的宏大阵列,其精妙与复杂远超想象;看到了对“初源之息”——岛屿核心那种纯净生命能量的多种假设性研究;更多的是对“吞噬者”及其污染形态的详细记录与分析,包括“低语者”、“石像鬼”、“凋零者”的行为模式、能量特征和可能的弱点,甚至还有对“掠影”的寥寥数笔的推测,称之为“纯粹恶意的投影,意志的瘟疫”。

她也看到了守夜人陈——或者他前辈们——对岛屿原住民“光脚人”(手稿中称之为“星瞳遗民”)的观察记录,描述了他们如何利用某种古老的共鸣仪式与岛屿本身沟通,如何小心翼翼地避开污染区,以及他们数量在近几十年来的锐减。

这些信息庞杂而破碎,却像拼图一样,慢慢在她脑海中构建起一个关于这座岛屿、关于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战争的模糊轮廓。越是了解,她越是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渺小与无力,但也隐隐明白了肖飞和守夜人为何如此执着——这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是在进行一场早已注定、却必须有人去打的战争。

第三天,肖飞终于能靠着岩壁坐稳,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混乱与涣散已经褪去,重新凝聚起惯有的冷静与锐利,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磨灭的疲惫与沉重。

“感觉怎么样?”林薇递给他一块浸湿的布,让他擦脸。

“还死不了。”肖飞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清晰了些许。他接过布,目光落在石桌上那些仍在运行的仪器屏幕上,尤其是那个显示着“权杖之引”微弱光点的岛屿地图。“守夜人呢?”

“在外面巡视。他说……时间快到了。”林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肖飞沉默地点点头。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完全不受控制。他看向林薇正在翻阅的手稿:“有什么发现?”

林薇将她理解的部分,尤其是关于“权杖之引”和“掠影”的信息,简要地告诉了肖飞。

“……根据记录,‘权杖之引’并非实体节点,更像是一个……能量信标,或者意识接口。激活它,可能需要与‘星瞳’的星空定位系统产生深层共鸣,而非像前两个节点那样主要依赖能量引导。”林薇总结道,眉头微蹙,“这很难,守夜人说那里的精神侵蚀极强。”

肖飞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块依旧黯淡的“共鸣石”。与星空共鸣?这听起来比引导地脉能量更加虚无缥缈。

“而且,‘掠影’……”林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后怕,“它们似乎能感知到意志的薄弱点,尤其是……已经被污染侵蚀的个体。孙伟他……”

“我知道。”肖飞打断了她,声音低沉。孙伟的结局,是他心头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也是时刻敲响的警钟。他们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尤其是在精神备受考验的“权杖之引”。

就在这时,庇护所入口的藤蔓被掀开,守夜人陈带着一身外面的湿冷气息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坐起的肖飞和桌上的手稿,点了点头。

“能坐起来,算你命硬。”他走到仪器前,看着屏幕上那个闪烁得愈发急促的“权杖之引”光点,以及从“腐化之心”蔓延出的、几乎要触碰到它的红色污染网,脸色凝重。

“没时间了。”守夜人转过身,看向肖飞和林薇,“‘权杖之引’的屏障最多再支撑一天。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他从物资箱里拿出两个准备好的背包,里面装满了肉干、净化过的水、新的草药包、几块较小的星辉石,以及……两把用怪物骨骼和金属碎片打磨而成的短刃,刃口闪烁着寒光。

“武器,拿着防身。星辉石,关键时候能保命。”他将背包递给两人,“‘权杖之引’位于东北山脊的‘观星台’,路途不近,而且必须穿过一片被称作‘低语荒原’的区域。那里是‘掠影’最活跃的地方之一,也是精神侵蚀最强的地带。”

他盯着肖飞的眼睛:“你的身体最多恢复了三成,精神壁垒也远未稳固。这一次,我无法像在洞穴里那样及时出现。能否扛住荒原的低语,能否激活节点,全靠你们自己。”

他又看向林薇:“保护好他,也保护好你自己。你的意志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坚韧。”

守夜人的话如同最后的战前动员,简短,却重若千钧。

肖飞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的酸痛和深处的虚弱感,挣扎着站直身体。林薇立刻上前扶住他,将自己的背包也背好,眼神坚定。

“我们准备好了。”肖飞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守夜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率先走向出口。

短暂的喘息结束了。

他们即将离开这唯一的庇护所,再次主动踏入那片被疯狂与黑暗统治的天地,走向那座象征着星空、却也可能是最终坟墓的“观星台”。

低语在耳边似乎已经开始隐隐回响,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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