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荒郊的寒气，卷过义庄外的枯树，发出 “呜呜” 的怪响，像是无数冤魂在暗处啜泣。
石坚的身影从枯树后走进义庄，黑白袍下摆还沾着草叶上的白霜，他那张平日里就透着凶相的脸，此刻更是青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尸身，眼窝深陷，一双眸子亮得吓人，像是雷霆劈过夜空的寒光，又像是淬了毒的寒刃，扫过九叔和苏旭时，带着能割破空气的戾气。
他没说话，只是背着手站在离二人三步远的地方，掌心无意识地闪过雷光，指节被雷光照的泛白，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只有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苏旭悄悄攥紧了手里的符纸，他瞥了眼九叔，见九叔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石坚身上，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三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像是变胖了一样，在三人的身上施展着千斤坠。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远处终于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秋生和文才抬着个灰布裹尸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
那裹尸袋感觉沉甸甸的，灰布上还渗着暗红色的印记，一路拖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和泥土的腥气。
二人看见石坚时，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踩在了烧红的铁板上，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没了血色，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往石坚脸上看。毕竟前几日收鬼时，他们可亲眼见石坚徒手捏出雷霆打碎了恶鬼的魂魄，那恶鬼凄厉的惨叫至今还在耳边回荡，此刻面对盛怒的石坚，两人只觉得腿肚子发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秋生和文才忙不迭地将裹尸袋放在地上，动作快得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放下的瞬间，两人同时往后退，一路退到九叔和苏旭身后，才敢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坚的背影。
石坚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像是承受不住什么重量。他蹲下身时，黑白袍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猛地掀开了裹尸袋的灰布。
一瞬间，连苏旭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倒吸一口凉气。
裹尸袋里躺着的，若不是那一头杀马特发型，任谁也认不出是石少坚。
他的脸颊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过，左边脸颊的皮肉几乎被撕烂，露出里面泛着青白色的颧骨，碎肉和血丝黏在骨头上，有的地方还挂着几缕暗红色的筋络，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右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积着浑浊的血水。鼻子被整个咬掉，只留下两个深可见骨的鼻孔，嘴唇更是烂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白白的牙齿，嘴角还挂着半块模糊的皮肉，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
九叔也愣住了，他原本以为秋生二人在告诉他的时候只是夸大了，却没想到会把石少坚弄成这副惨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皱着眉，眼神复杂地看着石坚的背影。
石坚盯着裹尸袋里的石少坚，身体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却又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少坚用道术行不轨之事，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罪有应得。”
躲在九叔身后的秋生和文才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石坚真的不怪他们，连忙探出头，一脸讨好地说：“大师伯，您真是明事理呢。” 这话就有些在伤口上撒盐了。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石坚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深处更是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只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九叔太了解石坚的性格了，他知道石坚向来小心眼，此刻这般 “通情达理”，必定没那么简单。
但他还是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问道：“大师兄，你徒弟虽然有错，但好歹还有一口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他恢复？”
石坚听到 “恢复” 两个字，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倒是听说过一种东西，能起死人、肉白骨，那就是僵尸王的棺材里会长出棺材菌，若是能取来，少坚定能恢复如初。只是我要留在他身边为他养护肉身，实在抽不开身去取。”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秋生和文才的反应，语气里满是无奈。
“大师伯，您放心！” 秋生和文才果然上钩，还没等九叔开口，两人就从九叔身后跳了出来，拍着胸脯大声说，“我们去帮您取棺材菌，保证给您带回来！” 他们只想着能在石坚面前表现一番，给师父增脸面，完全没考虑过僵尸王有多凶险。
九叔听到这话，狠狠地瞪了秋生和文才一眼，可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无奈地对石坚点了点头：“大师兄，我们明晚就去取棺材菌。”
石坚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昏暗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那就有劳师弟了。”
第二天夜晚，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星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洒下点点斑驳。
苏旭将毛蛋交给阿瑶，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符，仔细地交到她手里，叮嘱道：“阿瑶，你和毛蛋待在家里，别出门，这些符纸你拿着防身。”
阿瑶接过符纸，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阿旭，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苏旭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说完，他转身跟上九叔、秋生和文才的脚步，朝着城郊的乱葬岗走去。
四人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越靠近乱葬岗，空气就越冷，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作呕。
走到乱葬岗入口时，苏旭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的星光，能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棺材，有的立在地上，有的半埋在土里，棺材板大多已经腐朽，露出里面漆黑的缝隙，像是一张张咧开的嘴，在等着猎物。
风吹过棺材，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挣扎，想要出来。
“你们俩跟我来。” 九叔压低声音，带着秋生和文才走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土坡后，苏旭则站在土坡另一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九叔指着不远处一具巨大的棺材，那棺材比普通的棺材大了一倍有余，用的是黑色的阴沉木，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虽然历经多年，却依旧完好无损，只是棺材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寒气，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