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电脑合上,窗外的阳光已经移到了书桌一角。她起身倒了杯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直播提醒——陈昊的讲座,开始了。
她坐回椅子,点开链接。画面里是大学报告厅,灯光打在讲台中央,陈昊站在那儿,手里没拿稿子。他低头调整了下话筒,抬头时笑了笑。
“我以前觉得写作没用。”他说,“家里穷,成绩又不算拔尖,老师说我懒,同学觉得我怪。我每天放学就往山上跑,坐在石头上写东西,不是为了谁看,是怕自己闷死。”
台下有人低头记笔记,有人抬头盯着他。
“后来我在一个论坛发了一篇短文,讲的是我妈冬天洗衣服,手裂开口子,还笑着说不冷。结果有个陌生人私信我,说他爸也是这样,干了一辈子工地,从没听他说过苦。他看完那篇文字,回家给父亲泡了脚。”
他停顿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写下来的东西,能让人不再孤单。”
林小雨把水杯放在一旁,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陈昊继续说:“我不懂技巧,也不懂结构。我只知道,当我把真实的事写出来,有人会回应,说‘我也经历过’。这种感觉,比得奖还重要。”
屏幕右下角弹出实时评论,不断滚动。“他说的就是我”“我也是那个不敢说话的人”“原来表达真的有用”。
接着,他点了下电脑。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片段。
第一个画面是个中年男人,站在工厂门口,声音低沉:“我被欠薪八个月,没人管。我把经历发到那个论坛,陈昊转发了,记者找到了我。现在钱要回来了,我还留着那篇打印稿,压在床头柜玻璃下面。”
第二个声音是个女孩:“我有抑郁症,最长一次三个月没出门。有一天看到一篇叫《阴天也没关系》的文章,作者说他也怕黑,但还是会每天写一行字。我就想,那我也试试。现在我在读大二,还在写日记。”
第三个声音稚嫩:“我是小学五年级,我们班看了你的演讲预告。我也开始写日记了,昨天写了‘妈妈今天笑了,因为她收到工资了’。”
视频播完,现场安静了几秒,然后掌声响了起来。有人站起来鼓掌,后排的学生跟着站起,越来越多。
陈昊站在台上,没有动。等声音渐渐平息,他才开口:“我不是来教你们成功的。我只是想说,普通人的声音,也值得被听见。我们写的不是故事,是每个普通人的英雄主义。”
林小雨截图了最后一页ppt,上传到匿名论坛,配文:“最好的演讲,是让每个人看见自己的光。”
她关掉页面,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讲座结束后,热搜榜上出现了“真实的价值”。有高校转发陈昊的演讲视频,附文:“下周设为真实写作周,请写下你从未说出口的事。”
陈昊走下讲台,工作人员递来一瓶水。他摆手谢了,径直走向后台走廊。手机震了一下,是李老师发来的消息:“你替我们这些教书的人,说出了最想让学生听见的话。”
他把手机塞进兜里,抬头看向远处的教学楼。阳光照在台阶上,几个学生抱着书快步走过。
他转身进了休息室,桌上放着一堆采访邀约单。他拿起笔,在最上面一张写了“暂拒”,然后把笔放下。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林小雨发来的链接,是他演讲中提到的那篇关于母亲洗衣服的文章。十年了,还在首页。
他点开评论区,最新一条写着:“我现在也会写点东西了,虽然没人看,但我妈看了,她说像她。”
陈昊退出页面,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三天后,市图书馆通知他,有位读者留下了一份手写信,指名交给他。信纸折成方形,外面写着:“谢谢你让我敢写第一行字。”
他打开信,里面写了三千多字,讲的是一个农村少年如何靠写作撑过休学的日子。末尾写着:“我现在在县城做快递员,但每天晚上都会写。不为出版,只为记住我自己。”
他把信收进包里,回学校取了两本旧笔记本,准备带到下一场分享会。
林小雨那天下午去了教室。黑板还没擦,前排座位空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翻开新本子。
她写下标题:《写作课的第一天》。
刚写完,手机震动。是陈昊发来的照片,他在一辆公交车上,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稿,脸上有笑。
配文只有一句:“我开始相信,写下来的事,不会丢。”
她放下手机,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张悦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抱着一叠资料,额前头发有点乱。
“我回来了。”她说,“材料办好了,这次能待久一点。”
林小雨站起来,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抱住了她。
张悦拍了拍她的背,“别哭啊,我刚落地就来找你了。”
林小雨松开手,擦了下眼角,“我没哭。”
张悦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他还画了你,非要我带来。”
纸上是彩笔画,三个火柴人站在一起,中间那个举着一本书,头上画了颗星星。
林小雨接过画,手指轻轻抚过那颗星星。
门外传来广播声,通知下午社团活动开始。走廊上的学生多了起来,有人抱着篮球,有人拎着饭盒,笑声一阵阵传进来。
张悦指着黑板,“你要开课了?”
林小雨点头,“明天第一节,主题是‘写一件你舍不得扔的小东西’。”
“我可以旁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