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但这种平静,却更像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张铁生几乎寸步不离铺子,老张也沉默了许多,修理锁具时的叮当声都显得沉闷而滞涩。铺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客人上门,左邻右舍都远远避开,生怕惹上麻烦。
直到第三天下午,一个街坊裹紧厚厚的棉袄匆匆路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张铁生说:“铁生,听说那个混混刀疤强带着俩生面孔在你家后巷那边转悠,缩头缩脑的,你留点神。”
刀疤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地头蛇,脸上有道疤,仗着有点背景经常来老街商铺索要“管理费”。张铁生心里一紧,表面不动声色地道了谢。等街坊走远,他并未立刻冲动地冲去后巷,而是先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把扳手揣进兜里,然后假装去后院搬东西,谨慎地透过门缝朝后巷望去。
可后巷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在垃圾箱间穿梭。但他仔细查看地面,确实发现了几个新鲜的、不属于老街居民的烟头,旁边还有一口冻凝的痰。
威胁并未消失,只是转入了更隐蔽、更寒冷的暗处。
晚上,阁楼里寒气逼人,张铁生对沈安宁说:“他们没走,只是在盯梢,在找机会。”他眉头紧锁,“这不像周凯的风格,他应该更狠更快才对……这种拖延,倒像是在……”
“在等什么?”沈安宁接过话,低温似乎让她的轮廓比平日更清晰了几分,仿佛寒意雕琢出的实体。
“或者在忌惮什么?”张铁生说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想,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他们孤立无援,还能忌惮谁?
又一天过去。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冰冷的雨夹雪,砸在瓦片上簌簌作响。
但那个常在附近游荡收“保护费”的混混刀疤强,居然没有再出现。
隔壁粮油店的牛叔端着热气腾腾的大茶缸过来串门,啧啧称奇:“嘿,奇了怪了,刀疤强那瘟神,听说昨儿晚上在邻区跟人抢地盘,让人给狠狠收拾了,鼻青脸肿折了条胳膊,这天寒地冻的,够他受的!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铁生正在给一把旧锁上油,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心里那口恶气出了些许,但疑惑更深了:“这么巧?”
“可不是嘛!”牛叔啐了口茶叶沫子,“少了这祸害,咱们这片都能清净几天。”
一次巧合,或许是老天开眼。
但紧接着,第二天清晨,张铁生去街角公用水龙头打水时,听见前面两个早起排队的街坊正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就那个‘黄毛’,栽了!”
“哪个黄毛?”
“还能是哪个,前几天总在咱这片晃荡,头发染得跟枯草似的那个生面孔!昨晚上在邻街偷电瓶车,被蹲点的警察按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说话的人回头瞥见张铁生,立刻收声,递过一个心照不宣又带着几分同情的眼神,随即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淹没了后续的交谈。
这一次,张铁生彻底皱紧了眉头。一次是巧合,两次接连发生,就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有一股力量,在周凯的威胁之外,悄然介入,以一种看似巧合的方式,笨拙却又有效地清扫着他们身边的麻烦。
会是谁?
张铁生的脑海里,几乎下意识地浮现出沈明宇那张冷峻的脸。那天在江边,他给出了私人号码,说了“保持联系,等我消息”。以他的身份和能量,或许真的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这片区域的某些势力暂时保持“干净”,就像这天气一样,虽然寒冷,但暂时没有风雪。
晚上,张铁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沈安宁。
“我……我不知道。”沈安宁的魂体波动着,情绪复杂,“哥哥他……也许真的在暗中做些什么?他既然选择了相信,或许就在用他的方式……”
这个解释,完美地契合了沈明宇冷峻寡言但可能暗中行动的风格,也符合他能动用资源的想象。
张铁生听了,眉头却没有舒展。
“如果是他……那这份人情可就欠大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但这更说明,周凯肯定也能察觉到这些‘巧合’。这非但不会让他停手,只会逼他动用更核心、更可怕的力量。接下来的,恐怕就不是泼油漆和赶混混这种级别了。”
他的判断精准地命中了靶心。表面的骚扰因某些“巧合”而暂缓,但真正的危险,正在更深、更黑暗、更寒冷的深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