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生坐在安置点角落的地铺上,正对着那台熏黑的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地分析着父亲笔记里的数据,试图从海量信息中找到更多关于城东项目和周凯的线索。帐篷内空间狭小,空气混浊,周围的嘈杂让他心情愈发烦躁。
突然,一股熟悉的、与周遭暖意格格不入的冰冷波动穿透而来。
他猛地抬头,只见沈安宁的魂体穿透临时帐篷的帆布,飘了进来,神色间带着一种异常的激动和急切。
“嗯?”张铁生十分意外,立刻合上电脑,压低声音,“你不是在你哥那吗?怎么回来了??那边出什么事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沈明宇那边发生了变故,或者她遇到了危险。
“我哥发现了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沈安宁的声音因激动而比平时尖锐急促了几分,身形也显得有些不稳,“他看到了!我额头里的子弹上,有编号!生产编号!”
“什么?!编号?!”张铁生惊讶地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样的编号?你看清了?”
“好像是……S……N……8……8……0……后面太长了,我没记全……”沈安宁努力回忆着,有些懊恼地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就在这儿!额头上!他说看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看嘛!”
张铁生猛地一拍额头,脸上写满了恍然大悟和一丝懊恼:“我怎么从来没发现?!哎呀……你这刘海……”他下意识地看向沈安宁的额头,平时她总是保持着生前的习惯,刘海自然地垂着,加上她魂体状态时总是飘忽不定,谁也不会、也不敢贴那么近去端详一个致命的弹孔,以至于这个最明显的物证竟然一直被忽略了!
“快,让我看看!”张铁生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什么距离感了,情况紧急,线索第一。他向前膝行半步,靠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魂体散发出的微弱寒意。
沈安宁似乎有一瞬的迟疑,在低矮的帐篷里,她顺从地蹲下身,微微低头,撩开了额前的发丝。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丝微妙的尴尬,但很快被探寻真相的急切压下。张铁生深吸一口气,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子弹底部,果然看到了一串极其细微的刻印字符。他屏住呼吸,努力辨认。
“S……N……8……8……0……5……7……x……”他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低声念出来,生怕漏掉一个,同时用那部旧手机备忘录飞快记录。
就在他全神贯注记录编号的瞬间,目光无可避免地扫过了她的整张脸。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清她过于苍白却依旧精致的五官轮廓,甚至能感受到她魂体因激动而产生的细微能量涟漪。她此刻安静又配合,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完全不同于平日里那个娇纵吵闹的大小姐。一种混合着同情、并肩作战的情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因近距离而产生的异样感,在他心头悄然掠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记录完编号,张铁生立刻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像是被那冰冷的触感或者自己刚才那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烫到一样,眼神也立刻从她脸上移开,重新聚焦在那串编号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硬邦邦:
“你哥……他倒是够仔细。”张铁生闷声说了一句,算是认可。
“对了,”他收起手机,语气尽量放得平常,“过两天,我们可能要搬个地方。”
沈安宁的魂体飘近了些,带着疑问:“搬地方?搬去哪?这里不是临时安置点吗?”她以为只是换一个安置点。
“不是安置点。是……我妈租的房子。”张铁生挠了挠头,解释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她过来了。铺子没了,等爷爷出院后,也需要个安静地方养伤,安置点总不是长久之计。她就……就在北桥新村那边找了个房子,说是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北桥新村?”沈安宁的魂体透出明显的困惑,“那是在哪儿?我没听说过。”
“在城北,快到城乡结合部了。”张铁生语气平常地补充了一句,“就是……租金比较便宜的那片。”
他话音刚落,沈安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魂光猛地闪烁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城北……?等等,是不是那个……就是新闻里有时候会说,环境很乱、人员很杂的地方?我们怎么要搬到那种地方去?”
“乱有乱的好处,人多眼杂,反而没那么显眼。”张铁生倒是看得开,“是我妈的一点心意,她坚持要这样也好,以后爷爷回来也能住得舒服点,总比挤在这里强。”
沈安宁沉默了一下,魂光微微闪烁。能有一个更稳定的据点自然是好的。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锁匠铺这个最初的“堡垒”,真正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逃亡和隐匿。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新的据点,新的线索,危机并未远离,但生活总要继续。他们必须在这片灰烬中,找到新的微光,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