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贵宾室被临时改造成简易的检测区。
中央是玄龟教授紧急调配来的“意识隔离舱”——一个如水晶棺般的透明装置，内部布满感应节点。
六位佩戴月长石挂坠的受邀者已经到场，脸上带着疑惑与好奇。
“林总，这是要给我们看什么特别的礼物？”一位中年收藏家笑着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月长石挂坠。
在林晚意的精神感知中，那枚挂坠正像心脏般微微搏动，与佩戴者的生物电场产生着诡异的同步。
沈云归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似乎在欣赏外面的敦煌风光。
但林晚意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插在口袋里，保持着某种固定的姿势——像在握持什么，又像在压制什么。
“各位稍等片刻。”林晚意露出职业微笑，“礼物需要一些准备工作。在此之前，我想请大家体验一下我们第七区最新的健康监测技术。
敦煌海拔较高，气候干燥，这个设备可以在三分钟内完成全身状态扫描，给出个性化健康建议。”
她话说得轻松自然，但陆珩和白鸦已经悄然封锁了贵宾室的出口。
隔离舱侧面，四名穿着便衣的“烛龙”技术人员正在待命，他们手中的仪器看似普通的平板，实则是高灵敏度意识波动探测器。
“我先来吧。”一位年轻的女策展人率先上前，她胸前的挂坠泛着温润的光，“最近确实总觉得疲倦。”
技术人员引导她躺入隔离舱。舱盖闭合的瞬间，内部亮起柔和的蓝色光线。
女策展人放松地闭上眼睛，全然不知有无数微探针正在扫描她的神经活动、能量场稳定性，以及意识深层是否存在外来印记。
林晚意站在控制台前，紧盯着数据流。
前三十秒，一切正常。
第三十一秒，当月长石挂坠被舱内特定频率的能量场激活时，异变发生了——女策展人的脑电波突然出现剧烈波动，隔离舱的警示灯瞬间转为黄色。
“检测到意识层入侵痕迹。”技术人员压低声音，“深度较浅，处于潜伏期。入侵源特征……与目标佩戴的矿物装饰品共振频率吻合。”
女策展人对此毫无察觉，还在舱内哼着歌。
两分钟后，检测结束。她走出隔离舱，神采奕奕：“感觉好多了！这技术真神奇。”
林晚意微笑着送她到休息区，转身时眼神冰冷。
六个人，全部检测完毕，花了不到十五分钟。
结果触目惊心：三人处于深度污染状态，意识层已被外来印记扎根，只是尚未发作；两人处于中期，自我意识与外来印记正在拉锯；唯一情况较好的是那位女策展人，污染最浅，可能因为她佩戴时间最短。
而沈云归，拒绝检测。
“我突然想起还有个紧急会议。”他看了眼手表，笑容依旧得体，“礼物我稍后来取，先失陪了。”
他朝门口走去，白鸦侧身一步挡住去路。
“沈总，很快的，五分钟。”白鸦的声音没有起伏。
气氛骤然紧张。
沈云归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像面具一样剥落，露出底下某种非人的冰冷：“林小姐，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危险。”
他的眼睛——虹膜边缘泛起一圈极细微的银光。
林晚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织女星能量开始躁动，仿佛遇到了同类，又仿佛遇到了天敌。她稳住呼吸，灵枢笔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平静地问。
“我的意思是，”沈云归一字一句地说，“今晚的开幕式会非常精彩。你们准备了干扰仪式，准备了反制措施，准备了所有能准备的——但你们不知道真正的仪式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进行。”
他抬起右手，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石佛碎片。碎片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此刻那些文字正流淌着银色的光。
“七个候选人只是幌子。”沈云归的声音变得空洞，仿佛有多个声音在重叠说话，“真正的容器选拔，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而候选人名单上，从来都只有一个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意身上。
“织女星的共鸣者，阵列的继承者，唯一能真正唤醒‘神佛’的钥匙——你。”
话音未落，沈云归手中的石佛碎片猛然炸裂！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能量的释放。银光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填满整个贵宾室。那六位佩戴挂坠的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胸前的月长石挂坠一一碎裂，从中钻出银色流光，汇聚向沈云归。
沈云归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表面浮现出石质纹理，瞳孔完全被银光吞噬，声音彻底变成非人的混响：
“供养不是给予，是回归。容器不是承载，是苏醒。林晚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场延续千年的仪式里，最后一块拼图。”
白鸦率先开枪，特制子弹击中沈云归的胸膛，却只溅起一片石屑。陆珩将林晚意护在身后，手中展开一面能量护盾，挡住扑面而来的银色浪潮。
“带她走！”陆珩对白鸦吼道。
但林晚意站着没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半人半石的存在，看着那些从其他候选人身上抽离的银色能量，突然明白了。
供养仪式需要的不是能量，是“资格”。月长石挂坠是在筛选谁的意识能与古老存在兼容，谁的身体能承受那种级别的能量灌注。而她自己，从激活织女星阵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完美候选人。
石窟里的七尊石像，需要七个灵魂作为祭品来激活。
但最中心的那尊主佛，需要的是一个能与织女星完全共鸣的“钥匙”。
而她，就是那把钥匙。
“陆珩，”林晚意轻声说，手中灵枢笔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我不能走。如果我是钥匙，那我可以选择——打开哪扇门。”
她踏前一步，织女星种子从怀中飞出，悬浮在她头顶。种子旋转着，洒下星河般的光点。那些光点与沈云归释放的银光接触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对抗，而是开始……融合。
沈云归——或者说占据沈云归身体的那个存在——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惊讶的情绪波动。
“你在……反向解析仪式结构？”
“不只是解析。”林晚意闭上眼睛，精神力全力展开。
在她意识的视野里，整个敦煌的地下脉络清晰呈现：七条能量脉流正在重新汇聚，七个候选人的意识残留如灯塔般闪烁，而更深处，那座石窟，那七尊石像，以及石像环绕的中心——一尊面容模糊、胸口有着巨大空洞的主佛。
空洞的形状，与她手中的织女星种子，完全契合。
“仪式已经无法阻止。”林晚意对陆珩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可以改变它的结果。我可以选择让什么‘苏醒’。”
“风险？”陆珩只问两个字。
“如果我失败，我的意识会被石像吞噬，成为唤醒古老存在的养料。如果成功……”她顿了顿，“我可以尝试用织女星阵列，改写仪式的底层指令，让那些石像容器，为我们所用。”
这是疯狂的赌博。
但陆珩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钥匙无法逃避锁孔，只能决定转动后开启什么。
“你需要多长时间？”
“仪式的高潮在今晚开幕式，众神图前的献祭环节。”林晚意睁开眼睛，“在那之前，我要先去石窟。我要亲眼看看，那些石像到底是什么。”
沈云归的身体开始崩解，石质化的部分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已经千疮百孔的人类躯体。银色能量如倦鸟归巢，涌回那些碎裂的月长石残片中。
“你……阻止不了……”沈云归最后的声音嘶哑破碎，“祂们……已经醒了……”
他倒在地上，化作一堆灰白色的石粉，中间散落着七枚失去光泽的月长石。
贵宾室里死一般寂静。
那六位候选人昏迷在地，他们意识中的外来印记随着能量抽离而消散，但精神损伤已经造成。技术人员迅速上前检查。
林晚意弯腰捡起一块石佛碎片，指尖传来冰冷刺骨的触感，以及某种……呼唤。
遥远的北方，石窟深处。
主佛胸口的空洞，突然亮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眼睑，颤动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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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前往石窟秘密入口的越野车上。
“监测显示，七条能量脉流重新汇聚的速度在加快。”白鸦开着车，语气凝重，“照这个速度，不用等到开幕式，黄昏时分就会完成合流。”
“石窟的守卫情况？”陆珩问。
“夜皇的人不多，但都是精锐。更麻烦的是石窟本身的防御——那些石像会攻击任何未经许可进入的能量源。”白鸦调出热成像图，“而且林薇薇肯定在那里。”
林晚意坐在后座，正在用灵枢笔在手臂上绘制临时能量回路。织女星种子悬浮在她膝上，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起伏。
“陈景深发来新情报。”陆珩查看终端，“他父亲的日记里提到，石窟主佛的原型是唐代一位名叫‘慧寂’的僧侣。这位僧侣据说掌握着‘以线引星’的秘术，能用丝线编织出星辰轨迹。他在敦煌隐居三十年，圆寂前留下了七尊石像和一套‘织星仪轨’。”
“织女星阵列……”林晚意喃喃道，“所以阵列的原型，可能就来自这位唐代僧侣？”
“可能性很大。但日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陈景深说残留的纸痕显示，他父亲写下了‘慧寂未死’四个字，然后整页被撕毁。”
越野车驶入一片荒芜的戈壁，远处，雅丹地貌如迷宫般展开。
白鸦降低车速：“入口就在前面风蚀岩柱的背后。但青鸾，你真的要进去？如果仪式已经锁定你为目标，踏入石窟等于自投罗网。”
“我必须知道真相。”林晚意收起灵枢笔，“如果慧寂真的未死，如果这场延续千年的仪式背后是他在操控，那我需要知道他想要什么，为什么是我。”
她看向陆珩：“如果我进去后三小时没出来，或者如果我的能量信号突然消失——”
“我会进去找你。”陆珩打断她，“无论里面有什么。”
没有豪言壮语，只是一句平静的陈述。
林晚意笑了笑，推开车门。戈壁的风卷起她的衣角，远处，那根风蚀岩柱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影子尽头，一个隐蔽的洞口若隐若现。
她握紧织女星种子，朝洞口走去。
身后，陆珩的声音随风传来：
“活着回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洞口幽深，仿佛巨兽的咽喉。
林晚意踏入黑暗的瞬间，怀中的种子猛然亮起，银光照亮前方——一条向下延伸的古老阶梯，阶梯两侧的岩壁上，刻满了星辰与丝线交织的图案。
而在阶梯尽头，传来缓慢而沉重的、仿佛巨石摩擦的声音。
还有某种……像呼吸，又像低语的声音。
她在心里默数着台阶，一步，两步，三步。
第七步落下时，整个石窟突然亮了。
七尊石像环绕的圆形大厅，就在眼前。
而大厅中央的主佛，缓缓地、缓缓地……
转过了头。
石质的眼窝里，两簇银火跳动。